記憶深處那扇窗

_韓國強 _李慶偉

記憶中我家的老宅是一座三間土坯墻瓦接沿房子，沒有院墻。記得那年沖刺人生的夢想時，就是在靠西邊我的書房也是臥室里，度過緊張的一年。那座房子西墻緊靠塘邊，有一扇木制的窗，至今令我記憶猶新。

這是一扇普通的窗子，在風雨和歲月的侵蝕下，已顯得陳舊，窗邊墻上的泥土已經斑駁陸離。每次開關窗戶都在“吱吱呀呀”的響聲中進行，好像極不情愿似的。窗的兩翼早已超出了矩形的范疇，變得丑陋、不規則。盡管如此，猶如騎士眷戀衰老的坐騎，我對它依然有一種超乎尋常的感情。

“梅子流酸濺齒牙，芭蕉分綠上窗紗。日長睡起無情思，閑看兒童捉柳花。”每當盛夏來臨，窗外的墻上便密密匝匝地爬滿了藤類植物，遠遠望去宛如綠色的帷幔，它遮掉夕陽，隔開暑熱，除去煩躁，也屏蔽了我煩惱的心。夜暮降臨，在窗下或坐或立，別有一番清涼的滋味在心頭。這時，我便在依窗的案邊坐下來，或讀書或刷題或習字，任憑窗外的另一個世界蟬鳴空桑林。小伙伴們追逐嬉鬧，一扇窗把浮躁的世界拋到九霄云外，我躲進小屋成一統。直到困了、倦了時站起來，活動一下筋骨，凝望窗外那生機盎然的綠，倦意也隨之蕩然無存。遇到風雨天氣，索性敞窗洞開，任風雨盡情吹打，讓涼風吹拂全身，那效果是任何空調吹出的風都不能比擬的。我沐浴著時緊時緩的涼風，傾聽著雨點和大地、綠葉的撞擊聲，總會產生一種飄飄欲仙的感覺。現在想來，《浮生六記》中沈復和佳人蕓娘挽手臨窗看雨、聆聽雨打芭蕉的幸福也不過如此。

到了秋天，這窗口又別有一番情調。“睡起秋聲無覓處，滿階梧葉月明中。”隨著夜的來臨，窗外愈顯得活潑、生動了。蟲子在窗下啼鳴，秋風撫慰著綠葉，窗外的石榴樹炫耀似的吊掛著金罍。憑窗欄望去，無不感到秋風的充實和豐滿，從而愈發覺得自己渺小和虛無了，于是暗暗督促自己，朝著目標去努力進取。

倘若等到深秋，黃葉飄落，這窗口也就愈發明朗顯露了。我又可以在疲倦時注目晴空，借以恢復視力。于是放眼星際，遙想天庭中的故事，又是一種極好的享受。

冬天來了，窗外滴水成冰，屋內因父親生了一大盆樹根火爐而暖意融融。觸景生情，我更加感受到家的溫暖、父母的慈愛。我常常想：倘若沒有父母把我帶到這個世界上來，給我這個簡陋而溫馨的家，我定然沒有這么安逸，指不定在宇宙里飄忽不定呢！常常聽人談及冬的蕭條，感慨“無邊落木蕭蕭下”，我卻從來未曾有這種感覺。

四季之中，最能勾起我無限情思的莫過于那窗外的春了。“雨前初見花間蕊，雨后全無葉底花。蜂蝶紛紛過墻去，卻疑春色在鄰家。”一年伊始，首先映入眼簾的是幾枝久違的新綠。多少個寧靜的春夜，我倚在窗前，感受著大地的脈動、春的拔節，一種強烈的求知欲望隨著這春的萌動勃發了，裂變了。于是窗外那朦朧的月、那新發的綠，常伴隨我過這漫長的夜。

窗外的綠色、窗外的月光、窗外的季節，逝去了又再回來的時候，想想人生卻永遠不會輪回。不負韶華圓好夢，常懷壯心起新程。珍惜時間莫虛度，才是我們最好的回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