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清露冷已秋分

李仙云

昨日漫步林間河畔，眼前又重現王勃那“落霞與孤鶩齊飛，秋水共長天一色”的落日熔金的一幕，天際邊夕陽映得晚霞瑰麗絢爛，一只白羽勝雪的鸕鶿，在天水相接處展翅翱翔，天地間茫茫緲緲，卻讓人無端生出幾許秋愁。又是一年秋分時，正如《春秋繁露·陰陽出入上下》中說：“秋分者，陰陽相半也，故晝夜均而寒暑平。”這正是秋季的中分點，也讓人不由得喟嘆歲月匆匆，時光如梭，真是“閑云潭影日悠悠，物換星移幾度秋”。

“金氣秋分，風清露冷秋期半。涼蟾光滿，桂子飄香遠。 素練寬衣，仙仗明飛觀。霓裳亂，銀橋人散，吹徹昭華管。”宋代謝逸的這首《點絳唇》，讓人思緒悠然神飛，仿佛置身千年前的秋分涼夜，在云中若隱若現的月兒，泛著清冷的光輝，秋風逶迤，攜著桂花的馨香。月光下，似看到一位素衣霓裳的仙子，裙袂飄飄，秀發如云，隨著絲竹的裊裊清音婀娜起舞，秋夜秋風舞秋愁，一副冷艷凄絕之美，讓秋分夜多了幾許悠遠和幽怨。

被蘇子稱為“郊寒島瘦”的苦吟詩人賈島，無論何時都不忘鑄字煉句，反復推敲，已然到了癡迷忘我之境。“漏鐘仍夜淺，時節欲秋分。泉聒棲松鶴，風除翳月云。踏苔行引興，枕石臥論文。即此尋常靜，來多只是君。”此詩猶如展開了一幅千年前的秋分月夜圖，那個耽幽愛奇、孤僻冷峻的賈島，在清悠的月光下，踩著青苔，踱步冥思，繼而又枕在閑石之上，潺潺流水聲不絕于耳，他在反復苦吟細琢，而靜夜正是靈感頻發之時，世人只知稱他“詩奴”，可“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黃葉飄零的秋天，總能勾起人們無端的鄉愁。“故園應露白，涼夜又秋分。月皎空山靜，天清一雁聞。感時愁獨在，排悶酒初醺。豆子南山熟，何年得自耘。”明代孫作的這首《客中秋夜》，一下子揪扯出我的滿腔惆悵和思鄉情結。昨夜睡夢中，又回到闊別二十多年的家鄉，可夢里夢外，都已遍尋不到兒時的親情，親人已成一抔黃土長眠地下。一夢驚醒，望著窗外皎皎冷月，四周闃寂靜謐。記得兒時每逢秋分時節，跟隨母親去田野采摘雪白的棉花，每每看到大雁排成人字形在頭頂飛過，總會駐足仰望，把思緒飄向遠方。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重回故土，可沒了雙親的故鄉，人也像無根之浮萍，心茫茫然了無著落。

每至秋分，因多年身居江南，秋在此時也才剛剛拉開帷幕，酷暑漸已退去，綠葉依然綴滿枝頭，菊花與木樨花競相綻放，撒得滿城似涂抹了香料，芬芳馥郁。蟬鳴蛙叫更是一聲疊著一聲，似在做最后絕唱。而家鄉的秋分則是季節分明，此時已是“蒹葭蒼蒼，白露為霜”的枯葉飄零時，瀟瀟秋雨一場場落下，打濕了蘆荻花，也將秋的寒涼悄無聲息地送入三秦大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