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村嶺虢國墓地周代棺飾制度比較研究

陳磊

摘 要：飾棺，簡單來說就是指對棺槨進行華麗的裝飾，棺飾制度在周代是喪葬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上村嶺虢國墓地出土大量棺飾遺物，如銅魚、銅鈴、銅翣等，為研究周代棺飾制度以及喪葬制度提供了十分寶貴的研究材料。

關鍵詞：棺飾制度;虢國墓地;銅魚;銅翣

飾棺，簡單來說就是指對棺槨進行華麗的裝飾。棺飾制度在周代是喪葬制度的重要組成部分。《禮記·檀弓上》記載：“殷人棺槨，周人墻置翣。”①《禮記·雜記上》記載：“大夫不揄絞，屬于池下。”②《禮記·喪大記》記載：“飾棺：君龍帷，三池，振容……”③從上述文獻可知，周人墻置翣，而且不同等級、地位的人死后使用的棺飾也是不一樣的。虢國墓地位于河南省三門峽市湖濱區上村嶺，北鄰黃河，南距其國都上陽城約2千米，墓區面積達4萬平方米，共發掘各類墓葬250余座。本文通過對虢國墓地內棺飾材料的分析以及同諸侯國棺飾材料的對比，以期推動棺飾制度以及喪葬制度的研究。

1 虢國墓地出土的棺飾

棺飾主要由竹木和紡織品構成的，在其周圍覆蓋或懸掛銅魚、石貝等飾物。在上村嶺虢國墓地的考古實物材料中，發現有棺飾的墓葬共11座，分別是M1052、M1706、M2001、M2010、M2011、M2013、M2118、M2119、M2120、M2121和M2122。這11座墓葬級別都較高，墓中出土的棺槨裝飾類主要有銅魚（鉛魚）、銅鈴、石貝、陶珠、海貝（瑪瑙）串飾、蛤蜊等遺物，禮制裝飾類主要有銅翣。有的墓葬級別也較高，如M2016、M2017、M2018等，可是均沒有發現棺飾，可見在當時不是所有的高級別墓葬都有棺飾的。下面我們根據棺飾性質介紹虢國墓地所見棺飾。

1.1 棺槨裝飾類

銅魚（鉛魚）大多為扁薄的長條形，眼部有穿孔便于懸掛（圖1）。在早年發掘中，考古工作者將銅魚誤認作錢幣。按照《禮記·禮器》的記載，銅魚是只有天子、諸侯及大夫級別的貴族才有資格懸掛的裝飾。國君可以在棺槨三面懸掛銅魚，而大夫則是在兩面懸掛。從虢國墓地實際出土的情形來看，出土銅魚的墓葬級別也最高，與文獻記載是相符的。M2001棺外四周出土銅魚384件，M2118（被盜）棺槨之間殘存鉛魚30件，M2119（被盜）棺槨之間殘存銅魚70件，M2120（被盜）棺槨之間殘存銅魚114件，M2121（被盜）殘存銅魚23件，M2122（被盜）殘存銅魚35件，虢國墓地太子墓M2011內發現銅鈴、銅魚呈“田”字形分布。從銅魚出土的位置分布情況來看，以虢季墓M2001為例，銅魚應該不是棺槨腐朽后散落四周的，而應是下葬時銅魚就懸掛在棺槨的四周，這與《禮記》記載的懸掛三面或兩面不同。從同時期的北趙晉侯墓地和梁帶村芮國墓地的出土情況看，也都有類似情況，推測銅魚就是懸掛于棺槨四周的，這在當時是比較流行的做法，也是符合禮制的。

銅鈴（圖2）是棺飾的一種，與銅魚、石貝等裝飾物伴出。在虢國墓地中，M2001出土銅鈴19件，M2118（被盜）棺槨之間殘存銅鈴7件，M2120（被盜）殘存銅鈴3件，M2121（被盜）殘存銅鈴1件，M2011內發現銅鈴、銅魚呈“田”字形分布。在《禮記》中多記錄銅魚，不見銅鈴，但在實際考古發掘中，同時期的北趙晉侯墓地、梁帶村芮國墓地、平頂山應國墓地、國墓地均發現了大量的銅鈴，考古實物的出土可以補充史料的缺失。

石貝（圖3）、陶珠（圖4）、海貝（瑪瑙）串飾等與銅鈴、銅魚等伴出，它們在下葬時是組合在一起的。根據虢國墓地裝飾物出土情況，大膽推測是銅魚、銅鈴、石貝、陶珠、海貝（瑪瑙）串飾等的組合。其中M2001出土石貝495枚，M2118（被盜）棺槨之間殘存海貝串飾4組32件、瑪瑙串飾13組123顆，M2119（被盜）殘存陶珠127顆，M2120（被盜）殘存陶珠285顆，M2121（被盜）殘存蛤蜊25件，M2122（被盜）殘存陶珠110顆（成行排列），M2010、M2011僅出土銅鈴。同時期的梁帶村芮國墓地中出土了豐富的棺槨裝飾物，為研究當時棺槨裝飾物提供了寶貴的材料。

1.2 禮制裝飾類

銅翣，根據史書的記載，推測是銅制并裝飾圭、璧等玉石器。翣不是真正意義上的棺飾，而是喪葬禮儀用器。依據《禮記·檀弓上》“周人墻置翣”①的記載，翣是周人才有的喪葬習俗。在上村嶺虢國墓地中，M1052棺槨之間共出土8件翣，M1706的棺槨之間出土4件翣，當時發掘報告將其名稱和功能定為槨飾②;虢季墓M2001的棺罩上有長方形薄銅片，還伴有圭出土③，推測是翣上裝飾圭，與文獻記載的“諸侯翣戴圭”相吻合;虢太子墓M2011的棺罩上也發現有類似的薄銅片6件，M2010出土4件銅翣④（裝有木柄的“山”字形器）。統計在上村嶺虢國墓地中，太子墓M1052為8件，虢季墓M2001、太子墓M2011與貴族墓M1701均為6件，M1706、M2010、2119等貴族墓均為4件。從其出土的數量來看，單個墓葬中翣的數量為偶數，而且翣出土越多代表墓主的地位越高，但在同級別墓葬中翣的數量也有差別，并不一定是嚴格按照禮制要求的。在同時期的梁帶村芮國墓地、平頂山應國墓地、北趙晉侯墓地中都發現有翣的存在。

總結上村嶺虢國墓地出土的棺飾的特點如下：

一是只有國君級、大夫級、士級的貴族墓葬才能使用，如虢季墓M2001使用大量棺飾。但同樣是高級別墓葬的M2016、M2017、M2018等卻不見棺飾使用痕跡。說明虢國墓地的棺飾只有貴族可以用，但不是所有貴族都用。

二是棺飾是由銅魚、銅鈴、石貝、陶珠、海貝（瑪瑙）串飾等組成。

三是大夫級、士級墓葬（M2010）出土的棺飾種類和數量是遠沒有國君級墓葬（M2001）多的，體現出較為森嚴的等級制度。

四是根據虢季墓M2001棺飾出土位置和分布情況，推測棺飾隨木棺一起原狀下葬的。

五是翣成對出現，出土得越多地位也越高，但是同級別墓葬中翣的數量也有差別，沒有嚴格按照《禮記》中翣規定進行使用。

2 其他周代諸侯國出土的棺飾

根據考古材料，與三門峽虢國墓地同為周代諸侯國墓地的國墓地、芮國墓地、應國墓地等均發現有棺飾遺跡或遺物，出土棺飾種類為銅魚（玉魚、錫魚、石魚）、銅鈴、蛤蜊、海貝、蚌飾等。它們與虢國墓地所見棺飾有相同和不同的地方，為研究虢國墓地棺飾的發展和演變有重要的參考價值。

2.1 寶雞國墓地棺飾使用情況

國是西周早中期諸侯國，其中竹園溝（BZ）墓地和茹家莊（BR）墓地均有使用棺飾墓葬。國棺飾使用開諸侯國之先河。下面按墓葬級別將有關情況介紹如下：

國君墓：BZM13在棺槨間出土貝一組，棺槨蓋上出土銅鈴6件，墓主雙腿間出土銅魚43件。BRM1東側棺槨間出土有玉魚、蚌魚、銅魚。

卿大夫墓：BZM1出土銅鈴2件。BZM4出土銅鈴9件。BRM2棺槨間出土錫魚8條、銅魚4條、串貝4組。

士一級墓：BZM2（被盜）出土銅鈴2件、蛤蜊1組26件、海貝1組12件。BZM3出土銅鈴6件。BZM5出土蚌飾4件、蛤蜊9件等。BZM7出土銅鈴9件，棺左側有銅魚。BZM8棺槨之間出土銅鈴2件。BZM10出土銅鈴1件、蛤蜊32件。BZM11出土銅佩飾（船錨形20件）、蛤蜊兩組32件。BZM12出土銅鈴5件。BZM14出土銅佩飾（船錨形）6件、銅鈴2件。BZM18出土銅鈴5件、銅佩飾（船錨形）23件。BZM19出土蛤蜊一組、銅鈴11件、銅佩飾（船錨形）30件。BZM20出土蛤蜊一組、銅鈴5件、銅佩飾（船錨形）12件，孔內殘存絲繩痕跡。BZM21出土銅鈴4件。

國墓地棺飾的使用特點：貴族才能使用，不同等級之間棺飾使用種類、數量沒有明顯區別，女性墓葬亦有棺飾使用。

2.2 梁帶村芮國墓地棺飾使用情況

梁帶村芮國墓地墓葬可分四個等級。

第一等級墓葬為國君級墓葬。M19共出土銅魚609件、瑪瑙珠（管）1876件、海貝603顆、石貝869枚、陶珠3910顆。M26槨室四周懸掛串飾，共出土銅魚783件、陶珠425顆、料珠44顆、瑪瑙珠3001顆、海貝253枚。M27共出土銅魚387（殘374）件、陶珠1657（殘2）顆、瑪瑙珠6554（殘1）顆、海貝1657（殘3）枚。M28出土銅魚318件、銅鈴40件。M502共出土銅魚253件、銅鈴10件、貝形石飾367件。①

第二等級墓葬為大夫級墓葬。M18棺飾串飾很少，共出土銅魚和銅鈴各11件。M586槨壁四周懸掛有以銅魚和蚌殼組合的串飾，出土銅鈴11件。

第三等級墓葬為士一級墓葬。M2外棺周圍及頂部出土銅魚、銅鈴、蚌墜等組成的串飾，共出土銅魚68件、銅鈴19件、蚌墜100個。M17共出土銅魚55件、銅鈴9件，銅魚多成對出現。M35棺四周分布有銅鈴、銅魚、石墜、陶珠，共出土銅魚142件、銅鈴7件、陶珠418顆、石墜142個。M49共出土銅魚19件、銅鈴1件、石墜64個。M51棺的東、西、北三面出土由銅魚、銅鈴、石墜和蚌墜等組成的串飾，共出土銅魚24件、銅鈴8件、蚌墜55個。

第四等級墓葬為平民墓葬，不見棺飾遺跡和遺物。

芮國墓地棺飾的使用特點：貴族才能使用，棺飾使用種類繁多、數量巨大，不同級別墓葬差別較大，等級制度森嚴。

2.3 平頂山應國墓地棺飾使用情況

平頂山應國墓地棺飾使用遺跡，只在貴族墓葬中有發現，大致分兩類：國君及其夫人級墓葬和大夫、士級墓葬。

國君及其夫人級墓葬：M8（國君級）出土銅鈴、銅魚、蚌魚136件，集中于棺的北部。M84（國君級）出土銅鈴1件。M95（國君級）見蚌魚。M230（國君級）棺槨北側出土三行呈“一”字形的海貝，棺槨四周出土蚌器170件，海貝1238枚。M231（國君夫人墓）在棺槨四周出土蚌魚、蚌飾共505件。M232（國君級）出土蚌魚4件、蚌管3件、蚌珠13枚、蚌飾86件，另在盜洞內發現蚌器類109件、海貝378枚。M242（國君庶子墓）共出土蚌魚10件、蚌飾8件。但M86（國君級）和M85（國君夫人墓）卻不見棺飾。

大夫、士級墓葬：M1（大夫級）于棺槨四周出土銅鈴、銅魚、石貝、蚌貝等。M10出土銅鈴。M210（大夫級）出土銅鈴1件。M229（大夫級）出土蚌飾3件。M257（士級）在槨室東北角出土銅鈴8件。另M50等同級別不見棺飾遺跡。

應國墓地棺飾使用特點：貴族才能使用，同一級別墓葬棺飾使用相差較大，同為國君級或大夫級墓葬，出土的棺飾數量差別巨大，有的墓葬不見使用。

根據諸侯國棺飾使用情況，棺飾只有國君級、大夫、士一級的貴族階層可以使用，平民的墓葬內不見棺飾遺跡。根據國、芮國、應國墓地的出土情況來看，西周早期至春秋時期，棺飾制度是在不斷演化的，銅魚最先在國出現，而后出現在別的諸侯墓地中。銅鈴在實際考古發掘中不斷出現，填補了史料空缺。

3 結語

根據考古材料可知，棺飾制度是周人特有的喪葬習俗。棺飾制度發軔于西周早期，西周中期的棺飾發現較少，西周晚期和春秋時期漸漸制度化，逐漸形成如《禮記·喪大記》中記載的棺飾制度。從目前出土材料看，兩周之際是棺飾最為盛行的時期。在周代，只有貴族階層才有資格使用棺飾;銅魚首先出現在國墓地，虢國墓地、應國墓地在西周晚期才出現，推測這一喪葬習俗由宗周地區首先開始，進而影響到其他諸侯國;銅鈴的發現填補了史書關于棺飾制度記載的空白。

三門峽上村嶺虢國墓地的時間在西周晚期至春秋早中期，處于棺飾制度流行時期。與其基本同時期的芮國墓地也出土大量棺飾裝飾品。虢國墓地的棺飾制度遵循周代禮樂制度，但又有自己的特點。在虢國墓地只有貴族可以使用棺飾，但并不是所有貴族都使用;銅魚、銅鈴、石貝、海貝或瑪瑙珠等組成棺飾裝飾，與別的諸侯國稍有不同;銅翣成對出現，出土得越多地位也越高，但是同級別墓葬中翣的數量也有差別，并沒有嚴格按照《禮記》記載進行使用。

目前學術界關于棺飾制度的研究還比較薄弱，相信隨著考古工作的深入、出土材料的豐富，在未來能夠有更深入的研究。

（本文圖片采自《周風虢韻》一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