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黨史首虎”伏法記

郭紅敏

1932年5月，時任中華蘇維埃政府瑞金葉坪村蘇維埃政府主席的謝步升，因生活腐化、欺男霸女、走私物資、貪污巨款、殺人越貨等罪名，被中華蘇維埃臨時最高法庭判處死刑。

謝步升是1931年中華蘇維埃政府成立后，第一個被處決的腐敗分子，被稱為“黨史首虎”。謝步升貪腐案因其影響和特殊性，被列入《利劍高懸——建黨以來十大腐敗案件剖析》一書。從謝步升罪狀看，其腐敗主要表現為“權、錢、色”，從這個意義上說，了解謝步升案對新時期反腐倡廉斗爭仍然具有啟發和警示意義。

奸商變成蘇區主席

1931年11月7日至20日，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在江西瑞金葉坪村舉行。中華蘇維埃共和國臨時中央政府（簡稱“中華蘇維埃政府”）在瑞金成立后，善于偽裝和投機的謝步升搖身一變擔任葉坪村蘇維埃政府主席。此前的謝步升，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奸商和無惡不作的惡棍。

當時，由于中央蘇區受到國民黨軍隊的包圍和封鎖，糧食和食鹽最為緊缺。謝步升和同村的富農謝深潤合伙到蘇區販賣糧食和食鹽，從中賺取差價。1930年，謝步升回老家打土豪時，生意由謝深潤一人打理，謝步升和中華蘇維埃政府總務廳供應處副處長相互勾結，利潤同分。

因中華蘇維埃政府設在葉坪村，擔任葉坪村蘇維埃政府主席的謝步升擁有一定的人脈資源和較大的權力。蘇區丈量田地劃分階級成分時，謝深潤的家庭狀況屬于富農。但他給謝步升送去了300多塊大洋，謝步升不顧別人反對，將謝深潤定為中農。謝深潤不僅保住了耕地，還多分得了一些土地和生產工具。

為了報恩，謝深潤和妻子朱秀秀經常邀請謝步升到家中吃飯，誰知竟引狼入室，謝步升將年輕的朱秀秀霸占。謝深潤獲知二人的奸情后，到政府告發，在瑞金縣委組織部長陳景魁的包庇縱容下，謝步升安然無恙。

為了能長期霸占朱秀秀，搬去謝深潤這塊絆腳石，謝步升伙同他人陷害謝深潤是個隱藏的“社會民主黨”分子，反對中華蘇維埃政府，聚眾鬧事，破壞工農政權，陷害革命干部。在當時“肅反”的形勢下，謝步升伙同他人借機將謝深潤騙到村外，將其殺害。

1929年冬，瑞金大地主謝益金被工農武裝暴動隊鎮壓。1930年夏的一天，瑞金縣蘇維埃軍事部的搜查人員和以前在謝家打過短工的謝步升，來謝益金家查找其暗藏的武器，沒有找到。謝步升見謝益金續弦汪彩鳳有幾分姿色，便打起了歪主意，當天晚上便霸占了汪彩鳳。此后，謝步升嫌結發妻子楊氏礙事，將其賣給他人做老婆。

1932年2月，中華蘇維埃政府成立僅3個月后，中央蘇區就開展了歷時兩年的懲腐肅貪運動，這是中共歷史上第一次較大規模的反腐運動，鼓勵群眾檢舉揭發。為方便群眾檢舉揭發，中央工農檢查部增設了—個控告局，并在各機關單位、街道路口設立控告箱。箱子的右側寫著：“蘇維埃政府機關和經濟機關，有違反蘇維埃政綱、政策及目前任務，離開工農利益發生貪污、浪費、官僚腐化和消極怠工的現象，蘇維埃的公民無論任何人都有權向控告局控告！”

一天，瑞金縣蘇維埃裁判部收到了一封舉報信，內容是：謝步升曾在南下途中將一名生病掉隊的軍醫殺死，然后非法占有其金戒指、氈毯等物;其偷蓋蘇維埃中央政府管理科的大印，偽造出入蘇區的通行證等證件，私自販運水牛到白區出售等。

被霸占婦女替夫申冤

1932年2月19日，中華蘇維埃政府決定成立臨時最高法庭，何叔衡擔任最高法庭主席。為了加快辦案進程，中華蘇維埃政府還專門設立了工農檢查部，何叔衡兼任部長。專案組在調查期間，朱秀秀來到瑞金縣蘇維埃裁判部控告謝步升將她丈夫謝深潤殺害。

原來，朱秀秀知道丈夫被害的真相后，去質問謝步升。謝步升撕去偽裝，對她拳打腳踢，并把她關了起來。朱秀秀撬門跑出來后，急忙到瑞金縣蘇維埃裁判部替夫申冤。

專案組經調查掌握了謝步升的部分罪行，感到事態嚴重，遂將有關情況向何叔衡作了匯報，何叔衡向中共瑞金縣委書記鄧小平作了匯報，鄧小平指示由瑞金縣蘇維埃裁判部調查此案。按照何叔衡的安排，調查組又向時任中華蘇維埃政府主席毛澤東匯報，毛澤東聽過匯報后嚴肅地說：“你們要把情況調查核實清楚，速戰速決?！?/p>

在井岡山革命根據地初期，毛澤東就制定了《井岡山反腐敗訓令》。1928年5月，紅四軍28團司務長在寧岡葛田鄉買豬，謊稱沒帶錢，就把豬趕走了。查實后紅四軍軍委隨即召開會議，最終對該司務長做出槍決的決定。在湘贛邊界，工農兵政府在寧岡查處了壩上鄉蘇維埃政府李某伙同秘書貪污公款40塊銀洋案，又查處了寧岡長溪鄉蘇維埃政府軍事委員、鄉赤衛隊隊長謝某染指關押的土豪女眷案。工農兵政府撤銷了他們的職務，公布了他們的丑行并依法予以懲處。

瑞金縣蘇維埃裁判部調查人員決定從謝步升的原配妻子楊氏處著手調查，他們輾轉找到楊氏，楊氏反映：謝步升在擔任云集暴動隊隊長時，其將打土豪所得的50多公斤食鹽私自挑回，將衣物數件拿回，還將一包金銀首飾拿回家藏了起來;在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大會召開前夕，他利用職權徇私舞弊，用大斗收小斗出的辦法收集大米，欺騙“中華蘇維埃第一次全國代表籌備處”，并將剩余的3000多斤大米私自賣給大米商等。

調查人員還掌握了謝步升搶劫瑞金縣瑞林寨布店老板邱某的案情，邱某經此打擊決定離開瑞金，臨走時把被搶物品記在一個本子上，交給他的鄰居賴崇發。邱某記錄的被劫物品總價值約為270大洋，另有現洋108元。

毛主席對此案做出指示

鄧小平提議召開瑞金縣委、縣蘇維埃領導及縣蘇維埃裁判部負責人碰頭會，建議將謝步升逮捕，并責令裁判部迅速將案情報告中央裁判部。謝步升被抓獲歸案后，當地群眾拍手稱快。但是，在蘇區中央局任職的謝春山卻百般阻撓。在其干預下，蘇區中央局領導通知瑞金縣蘇維埃裁判部釋放謝步升，并稱由中央局調查處理謝步升的問題。

鄧小平拍著桌子說：“我們蘇維埃政權建立才幾個月，有的干部就腐化墮落，貪贓枉法，這叫人民怎樣相信我們的黨，相信我們的政府？”“像謝步升這樣的貪污腐化分子不處理，我這個縣委書記怎么向人民群眾交代？”鄧小平決定親自到蘇區中央局反映謝步升的犯罪問題，同時，他讓人向毛澤東匯報此案。

毛澤東為此做出指示：“腐敗不清除，蘇維埃旗幟就打不下去，共產黨就會失去威望和民心！與貪污腐化作斗爭，是我們共產黨人的天職，誰也阻擋不了?！?/p>

1932年5月5日，瑞金縣蘇維埃裁判部公審判決謝步升案，查證9條罪狀，涉及生活腐化、欺男霸女、走私物資、貪污巨款、殺人越貨等。當天，瑞金縣蘇維埃裁判部做出如下判決：根據中央執行委員會第6號訓令，判決謝步升槍決，并沒收他個人的一切財產，倘若不服，在一星期內可以向中華蘇維埃臨時最高法庭上訴。

謝步升認為自己當過云集暴動隊隊長，打土豪分田地時立過功，向中華蘇維埃臨時最高法庭提出上訴。1932年5月9日，以梁柏臺為主審的中華蘇維埃臨時最高法庭審理認為，瑞金縣蘇裁判部對謝步升的判決是正確的，駁回了謝步升的上訴。當天下午3點，謝步升被執行槍決。

回顧謝步升案的審理過程，我們不難發現，黨在發展初期就已主張“程序正義”，為謝步升通過依法上訴尋求法律的二審“救濟”提供了條件和依據，這對當代中國法治發展的方向具有重要的借鑒意義。

在謝步升伏法之后，為了嚴厲打擊貪污腐敗行為，1933年12月15日，毛澤東頒發了關于懲治貪污浪費行為的訓令，規定“貪污公款在500元以上者，處以死刑”。與此同時，臨時中央政府還決定，各級政府所辦合作社一概轉交給工農群眾接辦，這是我黨局部執政后，關于禁止政府直接辦企業、政企分開的最早的決定。此外，中央蘇區還創造性地設立了審計監督制度。這些鐵血反腐措施得到了人民群眾的擁護，為鞏固新生的蘇維埃政權發揮了重要作用。

直到今天，謝步升案仍然具有重要的警示教育意義。特別是謝步升最初是由群眾檢舉才案發的，這表明在任何時候，我們黨都不能脫離群眾，只有相信群眾、依靠群眾，反腐事業才能取得事半功倍的成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