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 要:近年健康風險事件頻發,引起了廣泛的關注,而新媒體環境下復雜的信息傳播方式不同于以往,這就需要在新語境下重新思考健康風險的放大機制。本文結合風險的社會放大框架中的信息機制和新的傳播生態,探討新媒體環境下健康風險的放大機制。
關鍵詞:風險傳播;風險放大;信息機制
中圖分類號:G206 文獻標志碼:A 文章編號:1674-8883(2020)09-0080-03
一、研究背景與問題提出
進入現代社會后,風險事件頻頻發生,引起了學者對這一議題的廣泛關注。處于社會轉型期的中國面臨著環境風險、技術風險、健康風險和經濟風險等諸多風險,其中健康風險與每個人息息相關,人們對健康相關的各類信息會更加關注,對于可能存在的風險更加敏感。從三鹿奶粉“大頭娃娃”事件,再到霧霾引發的憂思,以及山東疫苗事件和近期的新冠肺炎疫情,公眾面臨的健康風險進一步升級,而這一系列威脅公眾健康安全的風險事件,都在新媒體環境下得到了進一步傳播和發酵。
媒體作為信息的中轉站,最初旨在為公眾提供減少焦慮的信息以及有助于其應對危機的建議,起傳播信息、規避風險的作用,產生消除公眾恐慌情緒、保持社會穩定的效果。但是新媒體技術的發展和社交工具的普及,自媒體的興起和輿論環境的復雜化,都對人們對健康信息的獲取和認知產生了巨大的影響。近年來健康風險事件頻發,新媒體環境下的風險傳播在一定程度上起到了積極的作用,但也不乏一些媒體存在夸大、欺騙性的報道和言論,加劇了社會恐慌,引起公眾對健康風險的憂思。
風險一般來說即危險發生的不確定性,人們對風險的感知往往與主觀感受結合在一起,因此也有學者認為風險是客觀與主觀的結合。由于種種原因,風險感知可能與客觀風險所能帶來的實際危害存在一定的偏差,貝克認為,風險是可以被人為建構的。在這種情況下,風險的社會放大理論為這種復雜的作用機制提供了一個切入點,在傳播領域,風險的社會放大同樣適用。
風險的社會放大由Kasperson等(1988)提出,認為風險事件與社會環境和社會心理之間相互作用,會使公眾的風險感知和行為產生放大或縮小,而媒體在其中充當著“放大站”的作用,在傳播風險的過程中對風險信號不可避免地產生影響。[1]而在新媒體環境下,自媒體與傳統媒體爭鳴,傳者與受者逐漸融為一體,媒體不僅僅只是作為信息源的放大站,還對信息源、傳播過程甚至接受者本身產生影響。因此,新媒體環境對風險的放大作用更加顯著,有必要對新媒體環境下風險的傳播展開新的思考。
二、健康風險的放大機制
風險放大來源于風險的社會放大框架,該框架整合了以往有關風險傳播的各項研究,由Kasperson等人共同提出。Kasperson認為,風險事件在傳播過程中被社會整體環境重新界定和建構,通過社會和個體“放大站”被放大,放大站一般包括技術評估專家、風險管理機構、大眾媒體、輿論領袖、同輩和參考群體組成的個人網絡等。[1]放大之后的風險信號使公眾的風險感知增強或減弱,而這種變化了的風險認知或行為轉而導致次級的社會或經濟后果,產生過激或滯后的反應和應對行為,這些反應對個體、社群、社會和經濟的影響,可能超出了客觀風險本身的危害,也就是所謂的“漣漪效應”。新媒體環境下健康風險的放大,已經不僅僅是對風險信號的放大,還包括新媒體技術和形成的文化對風險的放大。因此,應當綜合風險的社會放大框架和新媒體環境下的復雜傳播,來分析健康風險的放大機制。
(一)信息機制
風險的社會放大框架指出,風險放大的內容主要來自信息機制,研究信息機制,主要包括信息的量、受爭議程度、戲劇化程度和象征意蘊。以下通過這4個方面來分析新媒體環境下的信息機制如何發揮放大作用:
1.信息的量。不同于傳統媒體受到版面、時間的限制,新媒體技術使得海量信息的實時更新成為可能,社交媒體的普及更是使得人人都可以成為信息源。而當健康風險事件出現時,各種自媒體扎堆發文,大量網民加入討論,形成朋友圈刷屏、微博超級話題熱議等現象,在短時間內大量且集中的發布事件的相關信息,造成輿論井噴,加重受眾的焦慮心理,營造緊張的氛圍。此外,不斷更新的大量信息,也使網民的信息選擇出現困難,真實、有意義的信息可能會被忽略,公眾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最可靠的信息。因此,大量的信息和不可避免夾雜在其中的虛假信息就放大了用戶的健康風險感知。
2.信息的受爭議程度。健康風險關系到每個人的生命安全,信息的受爭議程度會造成受眾對信息不確定性的增強,引起社會強烈反響。在新媒體環境下,信息的受爭議程度受到更加復雜的影響。
一是專家的觀點碰撞。健康風險事件不同于其他的風險事件,存在一定的專業門檻,因此,如果專業領域內不同專家的觀點存在分歧,無疑會加重公眾的焦慮情緒,降低公眾對權威的信任。傳統媒體環境下,出現專家之間尖銳對峙的情況較為少見,但是在新媒體環境下,信息發布具有即時性,專家搜集信息、得出真相都需要時間,加上大量非專業自媒體的出現,其對碎片化信息進行加工,為吸引流量對信息的發布不經求證,這些都增強了健康風險信息的爭議性。
二是風險議題的爭鳴。社交媒體為公眾提供了話語權爭鳴的平臺,在風險事件傳播的過程中,主流媒體不再是唯一的信息來源,微博“大V”、公眾號、貼吧吧主等自媒體逐漸占領輿論場。自媒體背后的多元主體出于個人利益的考慮,經常會對風險信息進行碎片化、模糊化處理,抓住網民的敏感點,利用新媒體即時性的特點,搶占熱門熱搜,搶奪受眾的注意力,收割流量,達到閱讀10萬+的傳播效果。泛媒體的背景下,各種自媒體對風險議題進行改變甚至重構,例如山東疫苗事件中,社交網絡意見領袖、自媒體對疫苗之“殤”一字的用法展開討論,直接改變了核心議題,帶動網民情緒,大量網民發言站隊,加劇了輿論的緊張氣氛。此外,我國存在的官方、民間“兩個輿論場”的分裂問題,也造成了部分網民對非官方意見領袖的言論更加信任,對健康問題“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的心態,進一步放大了健康風險。
3.信息的戲劇化程度。信息的戲劇化程度越高,風險被放大的可能性就越高。傳統媒體在傳播風險信息時,對風險信息的戲劇化程度有所把控,在真相和情緒之間尋找一個平衡點,但是新媒體背后的多元主體缺乏新聞專業主義,目前網絡環境的監管審核機制也不及時,導致健康風險信息戲劇化現象加重。信息的戲劇化在這里主要是指對信息的夸大和故事性強。自媒體和主流媒體在風險議題爭鳴的過程中,也會對風險事件的話語進行加工,相較于主流媒體嚴謹、中立的表達方式,自媒體更多采用情緒化、帶有個人觀點的話語描述風險事件,而健康風險事件的專業性較強,如果自媒體缺乏相關專業知識,就容易在情緒化的表達中偏離事件原本的含義。同時,自媒體在作品中更多是講好故事,而不是原原本本地復述事實,他們往往會采用長圖、視頻等多種方式,用受眾容易接受的形式來展現事件的原委,且為了故事的可讀性,會人為增加故事的沖突,提高信息的戲劇化程度。
4.信息的象征意蘊。信息中蘊含的象征性符號,往往會在受眾心中形成多層含義,受眾在產生聯想后更容易在風險事件中產生共鳴,產生更深層的憂思。例如柴靜在霧霾的調查紀錄片中,以她未出世就患上腫瘤的女兒的故事為片頭,塑造出一個有血有肉的立體的形象,很容易引起觀眾的共鳴,通過自身打造的“母親”形象和其他媒體報道時打造的“公知”形象,其象征的無私、負責任的形象躍然而出。雖然片中數據存在一定的問題,但紀錄片的一切都更容易使受眾產生信任。許多自媒體在傳播風險的過程中,通過這種關聯的方式,暗示自己的觀點和傾向,這與碎片化或虛假信息疊加起來,會使受眾產生并不準確的聯想,放大風險的客觀損害。
(二)新媒體生態
除了信息機制對健康信息的風險放大之外,新媒體環境下形成的整體生態,同樣對健康風險存在放大作用。新媒體技術改變了傳統的信息傳播方式,社交網絡使人人互聯成為可能,形成了網絡背后的多元個體和他們構成的復雜網絡。社交媒體賦予每個人傳者和受者的雙重身份,信息、個體與網絡一起構成了復雜的新媒體生態。在這種生態下,個體對健康知識的缺乏、戲謔化表達以及網民群體極化都會導致風險放大。以下從個體因素、戲謔化表達、群體極化3個方面來解釋風險的放大機制:
1.個體因素。健康風險事件不同于一般的風險事件,對健康風險的成因和可能帶來的損害,都需要相關領域的專家來判斷。從知識結構來看,大部分個體都缺乏相關的健康知識,再加上新媒體環境中議題爭鳴現象,自媒體對風險事件的模糊處理,謠言滋生,非專業人士對信息沒有辨別能力,對謠言也可能表現出信任,甚至在進行風險信息解碼時會出現一定的偏差。例如新冠肺炎疫情期間,有媒體稱雙黃連口服液對新冠肺炎有抑制作用,接著就出現了雙黃連口服液被搶購一空的“盛況”,獸醫用的雙黃連都被搶購脫銷,不少市民甚至冒險排隊聚集購買。這顯然是因為人們沒有厘清“抑制”和“預防”的區別,同時也缺乏藥物有效性標準的相關知識。因此,個體缺乏健康常識,也會成為風險放大的原因之一。
2.話語表達。網絡話語表達是構成社交網絡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新媒體賦權導致權威的消解,網民呈現出“草根性”“反權威”的特點,追求平等平權,希望加強互動。在這種特殊的文化背景下,健康風險得到了充分的傳播,但是也有網民使用戲謔化語言,給某些特定群體、事件貼標簽,進行“污名化”傳播,帶動輿論偏向,造成風險放大。對健康風險的對象,網民熱衷于用毒奶粉、毒氣、毒疫苗等詞來描述,或使用疫苗之殤、大國之殤表達情緒,對風險對象進行定義。由于轉型期不同階層網民在網絡上價值觀和心態的碰撞,所以部分網民對政府和專家等權威主體缺乏信任,他們傾向于批判和懷疑公權力和權威,稱他們“貪官”“庸政”“磚家”,[2]先入為主地站在他們的對立面上,這種“污名化”的話語表達在社交媒體上傳播,加劇了用戶的不信任和焦慮情緒,阻礙了風險的有效溝通。
3.群體極化。“后真相”時代下,網絡群體極化現象頻發。互聯網社交媒體的匿名環境使不少網民找到了情緒宣泄的出口,情緒大于真相,在極端情緒下,事實變得不再重要。社交媒體跨時空的特性,使這種不理性的情緒得以快速傳播,尤其是健康風險信息,本身就容易吸引受眾注意力,引起受眾的恐慌情緒,在強情緒的流動傳播中,更容易使弱情緒強化,形成共趨性情緒,進一步增強情緒感染力,直至形成網絡群體極化現象。[3]這種情緒化輿論的形成,會使現實情緒在網絡中被無限放大,導致健康風險溝通難以進行,真相不易傳播,還會加劇社交網絡的緊張氛圍和公眾的恐慌情緒,進一步誘發不理智的行為,造成風險放大,形成“漣漪效應”。
三、結語
新媒體技術的發展帶來了新的傳播生態環境,在這種新媒體環境下,健康風險的放大機制不同于傳統媒體時代。從主流媒體、自媒體和意見領袖等的信息機制來看,信息的量、受爭議程度、戲劇化程度和象征意蘊都對健康風險的放大有一定的影響,此外,在新的傳播生態中,社交媒體用戶不再僅僅作為受者,也作為傳者作用于整個輿論形態,普通網民的個體因素、話語表達方式和群體極化現象都參與到了風險的放大機制中。風險放大會導致“漣漪效應”,其危害不但會超過客觀風險本身的危害,從長遠來看,也不利于構建公眾信任,甚至會產生負面集體記憶。因此,厘清新媒體環境下風險放大的發生機制,充分利用新媒體特點,及時有效地進行風險溝通,緩解公眾恐慌情緒,是當下健康風險傳播值得重視的議題。
參考文獻:
[1] Kasperson R E,Kasperson J X .風險的社會視野(上)——公眾、風向溝通及風險的社會放大[M].童蘊芝,譯.北京:中國勞動社會保障出版社,2010:90.
[2] 湯景泰,巫惠娟.風險表征與放大路徑:論社交媒體語境中健康風險的社會放大[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6,38(12):15-20.
[3] 李春雷,雷少杰.突發群體性事件后情緒傳播機制研究[J].現代傳播(中國傳媒大學學報),2016,38(06):61-66.
作者簡介:朱韋清(1996—),女,安徽六安人,碩士研究生,研究方向:國家戰略傳播,智能社會治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