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茂
這是一個光榮的集體
把鍍金的獎章
埋在最硬的沙漠里
這是一個詞,也是全部的動詞
是血與肉的集結
我看見這里的每一個人
男人和女人,都一聲不吭
像一個個哨兵,忠于自己的崗位
時間滴答滴答
催趕什么,我進去后
沒有人抬頭
青草見到花兒
也會打一聲招呼
但他們沒有理會
沒有人愿意等待
因為目標不會說話,只瞪著眼睛
這是一個平常的雨天
上午或者下午,傍晚也行
落雨或者天晴,陰天也好
他們完全視而不見
仿佛涂了一層沉默
沒有誰知道發生了什么
但我知道,我從這里出來以后
我不再是同一個人
周圍的一切也不再是
包括路邊的一棵小草
它默默地生長,甚至開出無名花來
這個集體的家譜
很長,任何一本書都無法寫完
1951年,于敏從北京大學
調到中國科學院近代物理所
隱姓埋名30年
投入到“兩彈一星”
高負荷的神秘研究中
夜以繼日,像一個帶著火
或者刀子出發的人
于敏說:“一個人的名字,早晚是要消失的。
能把自己微薄的力量融進祖國的事業之中,
也就足可以欣慰了。”
他讓紫羅蘭悄然開花
自己躲在離春天很遠的地方
忠實于自己的選擇
1956年秋,王淦昌作為中國代表來到蘇聯
在杜布納聯合原子核研究所工作
4年后,他謝絕蘇方的高薪挽留回到北京
并把在蘇聯省下的14萬盧布
全部捐獻給貧弱的祖國
1961年4月,王淦昌接受了研制
核武器的任務,他說:
“我認為國家的強盛才是我真正的追求,
那正是我報效國家的時候。”
對于他,黑夜比白天更加辛苦
每一天,都可以將鋼鐵熔化
把土地嚼碎,把死亡趕走
他的身上散發著像硝煙一樣的鹽味
他完全浸泡在追趕的時間中
眼里的血按摩黎明
一次又一次,讓黎明
來得更早,來得更亮,來得更安詳
1958年,鄧稼先在錢三強的竭力推薦下
義無反顧,投身于偉大事業中
他對妻子說:“我的生命就獻給未來的工作了。
做好了這件事,我這一生就過得很有意義,
就是為了它,死了也值得!”
1986年,積勞成疾的鄧稼先
被癌癥奪去生命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個月
他28年的苦難與輝煌才得以披露
原來,他每一天
都發出霹靂般的聲音
她來到羅布泊承擔測試技術工作
半年后,在孔雀河邊的一棵樹下
她與心愛的丈夫意外相逢
像兩棵草,驚訝地站在路邊
淚眼婆娑,緊緊擁抱
原來,她的丈夫也接到密令
并且與她同屬一支特種部隊
由于沙漠無垠,信息阻隔
他們近在咫尺
卻有著天涯的距離
張愛萍將軍聽到這個動人的故事
流著熱淚,他來到那棵樹下
動情地說:“就叫它夫妻樹吧,
它是一座紀念碑!”
這對至今不肯透露姓名的人
把堅強當成平凡
把工作當成愛
把荒野當成家
像狂風撕裂白布
只把生命的根部
死死扎進戈壁灘上震顫了的土地里
當黑夜升起來,茫茫寂寞
像掛著一條被詛咒的蛇
死神一不小心就會踩響
夫妻倆強忍著淚水
用有力的手掌
深深地摳入埋在心底的
對彼此的思念
“兩彈一星”,培育和發揚了中華民族
優秀文化最崇高的精神
這種精神激勵和鼓舞了
一代又一代人
這種精神是中華復興與崛起的核動力
請記住這個偉大的集體
請記住這些光榮的名字
以及還有許許多多
至今不肯披露姓名的人
這些名字,連同一個個
堅強的靈、谷香的魂相聚一起
構成民族的脊柱,國家的棟梁
這個家譜里的每一個人,都寵辱不驚
英雄們,你走出我的詩歌
順著沙漠之海行走
沿途遇見的人
像失散的兄弟在海里撒網
你本是漁夫
有著同一種膚色,同一種基因
流著同一種文化的血
你跟從太陽
皮膚曬得跟漁夫一樣
你撒下網,得到滿滿的青銅的果實
為了潔凈世上的房子
你取出心愛的鳥、香柏和朱紅色的草
你用瓦器盛著活水
把一只鳥宰在上面
用被宰之鳥的血
與活水混合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