惦記時光碎影和你·連載六

文/匣子圖/阿鄧晨明

圍坐在小酒館的桌子前，喝著啤酒，聽著老歌，聊著過往人生。然后一起倒數五四三二一，一起干杯，一起許愿，一起說新年快樂，再挨個發言，認真說著鼓勵彼此很愛彼此希望彼此都能被生活溫柔以待的共同祝愿。?

第一站《這個冬天，因你而暖》電臺。

江以佑：這里好安靜，安靜到有時候我會忘記了自己是誰。我以前從來都不會失眠的，可是最近一段時間，我每天晚上都會醒好幾次。幫許逸蓋蓋被子或者換換姿勢，已經成為我的習慣。其實不想承認，他每次懟我，我都蠻開心的。因為只有那個時候，我會覺得他和我們沒有什么不同。我們一樣地健康，一樣地可以開著無關痛癢的玩笑，一樣地不用數著日子過。

許逸：我不知道還能走多久，所以每分每秒，你們的每個表情說的每一句話，對我來說都很重要。

匣子：和你們在一起，是我最美的夢。

Chapter 13 那就再舞一次吧

和我在成都的街頭走一走 喔哦 直到所有的燈都熄滅了也不停留 你會挽著我的衣袖 我會把手揣進褲兜 走到玉林路的盡頭 坐在小酒館的門口 ――趙雷《成都》

透過玻璃幕墻，可以看到，偌大個練舞室里，夏玟一個人一遍一遍地練著舞，額頭早已布滿細密的汗。踮腳，旋轉，跳躍，這些再熟悉不過的動作，她卻顯得有些吃力，完全達不到標準，更不用說舞出活力舞出靈魂了。

夏媽媽說：“玟玟從小就是個倔丫頭，其實她知道自己跳不了了，就是不肯承認。一開始以為是勞累過度，導致沒有力氣，誰知道卻查出了漸凍癥。藥也不吃，學校也不去，就從早到晚待在練舞室里，誰勸也不聽?！?/p>

“夏媽媽，別太擔心了，我想玟玟只是需要一點時間而已。而且，這不還有我們嗎？”我伸手拍了拍夏媽媽的肩膀。

這個時候，夏玟的手機響了。她從凳子上拿過手機，看到熟悉的來電，然后笑著，故意提高了聲調，接了電話：“干嘛吖？”

電話那頭的飛飛一接通電話就激動地說：“玟玟，我跟你說啊，今天師太贊我了耶！她說我跳得特別好，這幾天再練一下，保持狀態，會有很大機會被選中，這樣我們就可以一起出國繼續跳舞了耶！”

“是嗎？師太居然也會表揚人了呀!我還以為她只會夸我呢?！闭f是這么說，夏玟卻很為飛飛高興。

“切，小傲嬌。對了，你什么時候才來學校吖？你也不來學校的練舞室，你就不擔心師太把你剝皮拆骨??？”飛飛吐了吐舌頭。

“我還怕她把我挫骨揚灰呢！到時候你可得舍命救我。”夏玟故意說得可憐兮兮。

“少來了，師太那么疼你，才不會把你怎么樣，我要是瞎攪和，死的一定是我?！憋w飛摸了摸咕嚕叫的肚子，說，“不說了，我去啃青菜了，賊餓?！?/p>

“可別偷吃肉啊，到時候胖了，師太指不定能做出什么?！毕溺渫{著飛飛。

“知道啦。拜拜?？禳c來學校?！?/p>

“好，拜拜?！?/p>

掛了電話的夏玟，終于發現了玻璃幕墻外的一大群人。她一把拉開門，眼神掃了一遍，然后冷冷地盯著夏媽媽，說：“您什么意思？找這一大群人來看我笑話嗎？還架著攝像機，怎么了，覺得您女兒跳不了舞了，要開始賣慘了是嗎？”

“玟玟，媽媽不是這個意思……”

還沒等夏媽媽說完，玟玟就扭頭拿了包包，走了。剩下我們面面相覷。

后院的躺椅上，夏玟戴著耳機瞇著眼睛曬著太陽。江以佑走過去，拉下了她一邊耳機，然后坐在她旁邊的凳子上。夏玟睜開眼睛，拉下另一邊耳機，坐起來看著江以佑，小聲嘟囔：“這回不帶攝影師了？”

江以佑笑了，說：“我不要面子的??？帶攝影師讓大家看偶像歌手江以佑搭訕女舞者被拒？”

看夏玟被逗笑了，江以佑伸出了手，接著說：“你好，我是江以佑。”

夏玟猶豫了一下，還是和江以佑握了手，說：“你好，偶像歌手，我是夏玟?！?/p>

“給你看個視頻吧。”江以佑遞過去ipad，上面的視頻是《這個冬天，因你而暖》節目的宣傳片，以及第一期的剪輯短片。

夏玟接過去，點開了視頻。一開始臉上還是無所謂的樣子，看著看著，就視線模糊，掉下淚來。

“現在，我們可以聊聊了嗎？”江以佑貼心地遞過紙巾。

“嗯。謝謝。”

……

“那，讓我們幫你吧?！?/p>

吃完晚飯后，我們都各自回了各自的房間。

“畫什么呢？”江以佑推門進去的時候，許逸正一個人坐在窗邊畫著畫。

“我找夏媽媽拿了一張夏玟跳舞的照片，想畫出來，到時候送給她?！痹S逸一邊說，一邊認真用畫筆勾勒著線條。

“干嘛那么著急，這才第一天?！苯杂幼哌^去，認真看著許逸畫的畫。

“畫完之后，就能畫你們了。哦不，不畫你?！痹S逸隨意說著。

江以佑翻了個白眼，二話不說就從許逸手中抽走了畫筆，說：“該去復健了?！?/p>

書房，江以軒在了解著夏玟的情況。

“夏小姐，你方便跟我說一下你的情況嗎？”江以軒特地戴上了自己的醫學研究院博士胸牌。

“叫我夏玟就好了。我是大概一個月前吧，就不知道為什么，跳舞越來越提不起勁，感覺四肢非常笨拙，有點難以控制，總使不上勁……”

……

“我會給你開一些藥，然后制定復健計劃，希望你好好配合我。你現在還是早期，好好治療，會對病情有很好的幫助。”

“好的，謝謝江醫生?！?/p>

“也叫我以軒就好了，早點去休息吧。”

“嗯，謝謝?！?/p>

路過夏玟的房間的時候，隱約聽見了抽泣的聲音。

輕輕敲了敲門，過了一會兒，夏玟給我們開了門，看不到淚痕，但紅腫的眼眶騙不了任何人。我們走進去，和夏玟一起抱著抱枕盤坐在落地窗前。

“你好，我是匣子，這三位是我的閨蜜，分別是西西，辰星，小雨?！蔽医o夏玟一一介紹。

“你好。”她們都熱情地和夏玟打招呼。

“你們好，我是夏玟?！辈虐l現，夏玟其實是個很好相處的女孩子，臉上總是帶著溫柔笑意。

“那個是你閨蜜吧？”小雨指著掛在夏玟房間里的兩人合照。照片里是跳著雙人芭蕾的小雨和另一個笑容甜美的女生，大概十來歲的樣子。

“是啊，她叫飛飛，是我小時候學芭蕾舞的時候認識的。然后我們就一直堅持了這么多年，一起努力地練著芭蕾。我們還約好了要一起出國的。她跳得越來越好了，可是我，怕是要毀約了……”夏玟望著窗外，臉上是掩不住的失落。

“聽夏媽媽說，你們30 號有年終匯演，到時候會有俄羅斯著名芭蕾舞團的導師過來，篩選優秀的舞者加入她們，對嗎？”辰星小心翼翼地問著。

“是的，我本來是學校老師定好的壓軸演出的那一個，飛飛是倒數第二個表演的。”

……

我們聊了很久很久。知道了夏玟有多喜歡芭蕾，知道了夏玟是多么想和飛飛一起出國，追求她們的共同夢想。知道了夏玟瞞著飛飛，只是因為不想讓她分心，影響她的演出。知道其實夏玟真的還沒有準備好接受漸凍癥這個可怕的會毀掉她夢想的病……

離開夏玟的房間后，小雨沖了一杯咖啡給江以軒送了過去。辰星和西西就回房間一人抱著一臺筆記本電腦，坐在沙發兩頭，和各自的男朋友視頻。而我推開了江以佑和許逸的房間，輕手輕腳地給他們掖好被子，然后透著窗外灑進來的淡淡月色，呆站著看了一會他們熟睡的臉龐。許逸睡著的樣子，就是個單純無害的小孩，而江以佑卻似乎睡得并不安穩。我伸手想要撫平他微皺的眉頭，他卻醒了，看到我后伸手握住了我的手。我笑，輕聲說晚安。江以佑把我的手放到嘴邊，親了一下，然后傻樂著說了句晚安，就閉上眼睛心滿意足地睡了。這家伙以為做夢呢。我用左手無奈地扶了扶額頭，然后輕輕抽回我的右手，再回頭看了一眼許逸，就出去了。

接下來的三天里，夏玟都在配合著治療，唯一任性堅持的事情，就是每天每天都要在練舞室待上好幾個小時，一遍一遍地練著她年終匯演的舞蹈。但30 號那天晚上，她最終還是沒有站到舞臺上?？赐觑w飛跳完后，她就一個人溜走了。飛飛很出色地完成了獨舞，也得到了導師的認可，而那個說好一起闖天下的閨蜜卻什么都沒說就臨陣脫逃了。

我們和飛飛說清楚了夏玟的情況，她整個人跌坐到地上，前一刻接近夢想的喜悅全都煙消云散。飛飛沒有留下來聽最后的結果，披件外套就跟著我們一起出去找夏玟了。她說，她的夢想不是跳芭蕾，而是她們一起跳芭蕾。

最后是在學校的練舞室找到夏玟的，她一個人呆呆坐在練舞室的大鏡子前。許逸讓我們在外面等，一個人進去的。他走到夏玟旁邊，坐下，像夏玟一樣看著鏡子里的自己，輕聲問：“是想保留最后的驕傲吧，所以即便準備了很久，最終還是沒有勇氣登上舞臺?！?/p>

夏玟扯出一絲苦笑，說：“上一次在舞臺上表演的我，不是完美的，但是整個舞臺上表演得最美的。我是老師的驕傲，是家人的驕傲，也是我自己的驕傲。只是這一次，我真的不知道我能跳成什么樣子。好像不上去跳，就可以不用承認我跳不了了的事實?！?/p>

第二天是12 月31 日，2017 年的最后一天。

在這座陰雨的城市里，在一個如此特別的日子里，Andy 姐揮金包下了玉林路盡頭的一家小酒館。我們早早就出去了，花了幾乎一整天的時間把小酒館好好布置了一番。飛飛帶來了好多這些年來和夏玟一起參加過的大大小小的比賽的照片，還有她們平時訓練或者一起偷溜出去玩時拍的照片。我們一起把照片掛在了小酒館的各個位置。

晚上八點的時候，我們把夏玟和夏媽媽一起接了過來。我們都站在兩邊，用掌聲迎接著夏玟一步步走進來。夏玟看著一張張照片，一直很堅強的她，第一次在所有人面前掉下淚來。在盡頭的小舞臺上，是同樣滿臉淚痕也同樣用力微笑的飛飛。飛飛握著麥克風，看著終于走到她面前的夏玟說：“一直以來，都是你走在前面帶著我。這一次，換我等你。我的雙人舞partner，永遠都只能是你夏玟一個人?！?/p>

許逸走過去，拉下了支架上的紅布，畫板上是栩栩如生仿佛要躍出紙面的跳著芭蕾獨舞的夏玟。畫里的夏玟，姿勢絕美，像個活脫脫的高貴白天鵝。許逸微笑著對夏玟說：“你跳舞的樣子真的很好看。最后舞一次吧，在你還能跳的時候。不要讓自己留下永遠的遺憾?！?/p>

同樣在現場的夏玟和飛飛的舞蹈老師，也走到夏玟面前，紅著眼眶，說：“玟玟，你是我最引以為傲的學生，以前是，現在是，以后也是。跳舞，一直都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每一位舞者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困難。但這么多年來，你一直表現得很出色。你是為芭蕾而生的靈魂舞者。真的很心痛，你可能來不及實現該屬于你的星光耀眼震驚世界的舞臺夢了。但只要真心熱愛芭蕾，你就永遠不會輸不會失去你心中的芭蕾魂。只要你愿意，我會像以前一樣，給你最大的支持，指導你完成只為了你自己而跳的舞蹈。再跳一次吧，玟玟。”

“我很喜歡這樣一句歌詞：哪怕命運印成淚痕一道道把它當作驚喜。玟玟，再勇敢一點，再跳一次吧。就算不能完美地演出，也至少要優雅地謝幕。真心熱愛過，就應該鄭重地告別，不是嗎？”我送給了玟玟一個親手制作的水晶球，水晶球里是一個翩翩起舞的芭蕾舞者。

“玟玟，無論發生什么，我們都站在一起。不要害怕，所有傷痛，媽媽和你一起承擔。媽媽已經推了接下來的所有工作，以后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媽媽都陪著你?！毕膵寢屛⑿χ臉幼樱褚粋€蓋世英雄，可以幫夏玟扛起整片天空的蓋世英雄。

“加油，夏玟?！笔撬腥嗽谀醯亟o夏玟鼓勵。

夏玟放聲哭了很久，像是要一次性把所有恐懼傷痛都發泄出來。她哭著哭著就笑了，抬起頭，胡亂抹著臉上的淚，說：“好丟臉啊。你們不許播這個片段出去啊！丑死了啦，人家不要臉的噢！”

然后，所有人被她這個猝不及防的轉變弄得哭笑不得，攝影師們再次委屈地面面相覷。

夏玟突然認真說：“三天后，一起看我的退隊演出吧?！?/p>

那一刻，場景仿佛被按了暫停鍵，停頓了片刻后，掌聲雷動。

后來，小雨跟我說，她哭了，不為別的，只因為夏玟真的很堅強。

那天晚上，我們是在小酒館一起跨年了，才回去的。

期間，江以佑被起哄，到小舞臺上，唱了2017 年很火的《成都》：讓我掉下眼淚的，不止昨夜的酒。讓我依依不舍的，不止你的溫柔。一路還要走多久，你攥著我的手。讓我感到為難的，是掙扎的自由。分別總是在九月，回憶是思念的愁。深秋嫩綠的垂柳，親吻著我額頭。在那座陰雨的小城里，我從未忘記你……

圍坐在小酒館的桌子前，喝著啤酒，聽著老歌，聊著過往人生。然后一起倒數五四三二一，一起干杯，一起許愿，一起說新年快樂，再挨個發言，認真說著鼓勵彼此很愛彼此希望彼此都能被生活溫柔以待的共同祝愿。這樣的儀式感，這樣的小時光，這樣的莫名感動，成了我們永遠也忘不了的最溫柔的共同記憶。

接下來的三天是夏玟反反復復地緊密訓練，而她的舞蹈老師就和飛飛一起，一遍一遍地依照夏玟的情況而更改動作重新編排舞蹈，陪著她練。我們則幫夏玟宣傳著她的退隊演出。很快，就到了1 月4 號的晚上。我們都來了夏玟學校的大禮堂，看夏玟的退隊演出。在演出還沒開始的前一個小時，就有觀眾陸陸續續入場，在距離演出開始還有半個小時的時候，大禮堂內已座無虛席。

在夏玟表演之前，我們播放了一個記錄了夏玟的芭蕾之路的短片。在短片里，有她剛開始學芭蕾練基本功的時候，漲紅了臉忍著痛的樣子，有她學會了第一支芭蕾舞時歡喜雀躍滿眼星光的樣子，有她第一次得獎時抱著獎杯有些拘謹和小羞澀的樣子。還有她在練舞室訓練的小視頻，有她在大賽上完美演繹《天鵝湖》的小視頻……

短片播完，音樂響起，舞臺中央，聚光燈下，夏玟開始翩翩起舞。舞是改編過了的，動作沒有那么高難度也沒有那么華麗，夏玟甚至連踮起腳尖的時候都有些顫抖，動作也不是那么剛柔適度。但不管怎么說，她還是完成了她的退隊演出。最后，謝幕的深深鞠躬和微笑還是很好看。

有很多人默契地第一時間站了起來鼓掌，然后陸陸續續地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用力鼓掌。屏幕上定格的那個畫面是許逸畫的那張夏玟跳舞的畫，上面寫著：夏玟，加油。然后，大家就整齊地喊著：“夏玟，加油！”

退隊演出上，夏玟說：“這很可能是我最后跳的一支舞了。但，我會永遠熱愛芭蕾，就像我愛你們一樣。感謝一路上給過我幫助關心著我的所有人。請放心，我會好好活下去，帶著對芭蕾的愛以及你們給的愛和鼓勵，勇敢地好好地活下去。也希望你們，一切都好。謝謝?！?/p>

從2017 年12 月26 日到2018 年1 月4 日，不多不少的十天，就這樣一晃而過，我們的第二站又結束了。這是我第一次來成都，一直以為成都就像歌里唱的，是個陰雨中總是透著暖光和人間煙火氣的城市。來了之后才發現，這是一個和世界上任何一個地方一樣有著它的傷痕，但卻依舊美好的城市。

跨年那天，我們許的愿望是這樣的：

希望夏玟的退隊演出順順利利。希望許逸的病情不要惡化那么快。希望匣子戒掉逞強的嗜好。 ――江以佑

希望夏玟的退隊演出一切順利。希望等有一天我離開的時候，匣子和你們都不要太難過。希望我能陪你們走得遠一點再遠一點。――許逸

希望夏玟的退隊演出圓滿成功。希望許逸好好的。希望我們四個無論遇到什么，永遠站在一起。――西西辰星小雨

希望夏玟的退隊演出完美不留遺憾。希望許逸好好活在我的世界里，永遠永遠不要離開。希望我愛的你們都平安喜樂。希望我們一直一直在一起。 ――匣子

第二站《這個冬天，因你而暖》電臺。

江以佑：我沒有辦法想象，如果有一天，我成了一個啞巴，再也不能唱歌了，甚至不能說話了，我會不會像夏玟一樣那么堅強。我們永遠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么，所以在還來得及還可以用盡全力的時候，去見想見的人，做想做的事，追想追的夢想吧。

匣子：也許每天快樂很難，而我余生的每一次許愿，大概都會鄭重其事地許曾以為很俗的“希望我愛的人和愛我的人都健健康康平安喜樂”的愿望吧。

許逸：無論發生什么，請記得，勇敢一點。

Chapter 14 同生與死好嗎

犀甲凌寒碧葉重，玉杯掣處露華濃。何當借壽長春酒，只恐茶仙未肯容。――沈周（明）

剛出昆明機場，一早等在那里的小白就把我們接到了她的家中，并為我們準備了豐盛的午餐。小白告訴我們，自從伍子諾查出患了漸凍癥后，就一直躲著不見她。她知道伍子諾一定還在昆明，也知道他為什么躲著她。

小白給我們端了茶，說：“他有意躲著我，所以無論我怎么找，都找不到。我看到了你們的節目宣傳片，也聽了《這個冬天，因你而暖》的電臺節目，很感動。所以就抱著希望找了你們，不管你們能不能幫我找到他，都非常感謝，你們來了?！?/p>

那天，江以軒給小白仔細講解了漸凍癥的有關癥狀。而我們也經過討論基本制定了尋找伍子諾的計劃。

第二天，我們分頭去找伍子諾。小白和小雨滿城跑，去他們約會過的地點，去伍子諾常去的地方，碰碰運氣。辰星和西西拿著小白給的名單和地址，挨個拜訪伍子諾的好朋友，看他們有沒有他的消息。

江以軒和江以佑挨個醫院去查，看能不能找到伍子諾到醫院治療和復健的記錄。一米八七的大長腿美男子一走進醫院大門，就讓前臺護士小姐姐們個個雙眼不停發射愛心。

“你們好，我是醫學博士江以軒。不知道方不方便查詢一下，你們醫院，有沒有一個叫伍子諾的病人，來你們這里做復??？”江以軒顯擺了一下自己的胸牌。

“方便方便！”其實，江以軒不用任何身份，純靠一張臉就行。

如果遇到難搞的護士，江以佑就會摘下墨鏡，一秒變深情，用眼神殺，加賣萌或賣慘搞定。

我和許逸去了伍子諾的家。給我們開門的是一個溫文儒雅的中年大叔，是伍子諾的爸爸。

“叔叔，您好，我們是來找子諾的，請問他在家嗎？”

“他不在家，不好意思?！蔽榘职终f著就要把門關起來。

“等等等等，叔叔，我們可以問一下子諾的情況嗎？”我一時著急伸手推著門。

“進來說話吧?！蔽榘职州p聲嘆了口氣，還是拉開門，把我們請進了屋子。

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伍爸爸給我們沏了茶，然后坐下來，說：“是小白讓你們來的吧？”

“是的。其實我們來自一個叫做《這個冬天，因你而暖》的公益節目，我們是來幫助漸凍人的。小白很擔心子諾，所以找到了我們，希望我們能幫她找到子諾?！蔽逸p輕地放下茶杯。

“小伍說得沒錯，小白這個傻丫頭，是不會那么輕易放棄的。唉?！蔽榘职值念^發中已有幾根微微泛白。

“所以，叔叔，您是知道子諾在哪的，對吧？”我肯定伍爸爸一定知道。

“我不能告訴你們，這是小伍自己的選擇。小白是個好姑娘，不能被小伍給耽誤了?！蔽榘职诌€是很堅決。

“叔叔，您也看到了，我也是一個漸凍人。是的，我理解子諾的感受，我們都不想要拖累任何人，尤其是我們愛的人。但我們也要給愛自己的人選擇的權利，一個勁地逃避，只會傷他們更深。其實，子諾現在是最需要小白的時候……”許逸說的話，讓伍爸爸一直沉默。

我們走的時候，伍爸爸還是沒有告訴我們子諾在哪，只說子諾現在挺好的，讓我們轉告小白不要太擔心也不要再找了。我還是不肯放棄，塞給了伍爸爸一張名片，告訴他想要告訴我們的時候請隨時聯系我們，也說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會放棄尋找子諾的。

從子諾家出來往停車場走的時候，許逸走著走著，突然一個趔趄，差點摔倒。我趕緊扶著他，在路邊的長椅上坐下。

“許逸，沒事的，你只是有點累了，別擔心啊?！迸c其說是安慰許逸，不如說是我在害怕。

“傻瓜啊，我沒事，你不用這么緊張。其實，我特別能理解子諾，如果不是你找到了我，我真的寧愿你永遠都不知道我生病這件事。”許逸用手摸了摸我的頭，滿眼心疼。

“你知道嗎，許逸，我其實沒有那么善良那么偉大，我沒有想要去幫很多人實現他們的愿望，我只想要實現你一個人的愿望。所以，如果你累了，不想奔波了，我們隨時喊停好嗎？無論你想做什么，想去哪里，我都陪你。”我特別怕，忽略了他，沒有照顧好他，沒有好好陪他說話或者只是靜靜陪著他。

“好，我答應你。如果我撐不住了，一定會告訴你。但你也要答應我，不許難受那么久，好嗎？我真的一點都不怕死亡，我只怕愛我的你們傷心而已。”

“說什么啊你！你才不會死呢！一定不會的！”瞬間淚崩。

第三天一大早，我們準備出發繼續去找伍子諾的時候，我收到了伍爸爸發過來的短信。是一個地址，和很簡單的一句話：拜托了。原來這些日子以來，伍子諾一直住在郊區的山上，由伍媽媽照顧著，伍爸爸定時過去給他們帶一些營養品，以及帶伍子諾到醫院治療。

在籬笆外的時候，小白突然停了下來，我走過去緊緊握了一下她的手，說：“沒事的?！彼匾晕乙粋€感激的微笑，然后推開了籬笆的門，走了進去。聽到聲響，以為是伍媽媽回來了的子諾，自己轉著輪椅從房間里出來了。幾乎是看到小白的那一瞬間，他就下意識地轉動輪椅背過去想躲回房間。

“伍子諾，你還沒躲夠嗎？”小白的聲音不大不小，但足以讓子諾停下來。

“你們走吧。私闖民宅是犯法的?！弊又Z淡淡說著。

“告我啊，隨便告，人都是我帶來的。你要是告我，我絕對認罪。二話不說，坐牢就坐牢，你當我怕?。俊毙“状蟾攀菤鈮牧?，還順腳踹翻了一張凳子，把攝影師嚇得鏡頭都晃了。氣氛一下子到達冰點，所有人倒吸一口涼氣。

“行，你不走，我走。”沉默了一會后，子諾說完就轉動輪椅往外走。

“伍子諾，我們在一起那么多年，我找了你那么久，你現在卻一刻都容不下我，是嗎？”小白不再理直氣壯，語氣里都是卑微和受傷。

……

最后，子諾還是讓我們留了下來，但只答應我們最多只能待七天。七天后，我們不走，他就走。

就這樣，我們在院子里安頓下來。為了給小白和子諾一定的空間，我們在院子里點燃了篝火取暖，搬小板凳坐著，圍著火堆，聊著天。

“實不相瞞，我覺得小白今天好酷啊?！蔽魑髯钣憛挼木褪悄切┏C揉造作的女孩子了，所以她特別喜歡小白這種火爆型的。

“老實說，有點瘆人?！痹S逸臉上的表情很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