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飛燕
這些年,算是寫了一些詩吧。但突然讓我談創作,我茫然,甚至出了汗。我只是覺得自己熱愛詩,只要開始寫詩,心立刻就會安靜下來。記得,上初二的時候,我在某天的數學課上,突發奇想地在數學作業本上寫了四句詩,如今斷是想不起來詩的內容了,自然,第二天遭了數學老師的責罵,但一種逆反的快感讓我品嘗到了一種成功者的喜悅。我整個的初中生涯,確切地說,我整個的少女時代,我只牢牢記得這件事。
緊接著,父親突然去世,13歲的我茫然無措,不知道如何安慰喪夫的母親,竟冒出一個念頭,“我要成為一名作家,讓母親高興”!于是我拼命看書,拼命寫作,拼命投稿,硬是將眼睛看成了一千度的近視。這種狀況甚至延續到了上中專的時候,剛入校時,接連考了兩次班級前三名后,立刻感覺索然無味起來,“60分大吉”!然后開始整天趴在課桌上看小說、寫小說(那時候正是劉恒、劉醒龍、余華們盛行的年代),說到底,真的要感謝那幾年的“蟄伏”,我人生中最龐大的閱讀量正是那時候累積的……雖然這么多年過去,我也沒有成為什么作家,但母親和我們姐妹仨一起不知不覺度過了那段凄苦悲涼、孤援無助的歲月……我只是成了家中一名忸怩作態的“知識分子”而已。
如今,我的第二本詩集即將出版,我也慢慢感覺了自己終是撫觸到了靈魂,并被它輕輕抱住。
我身上流淌著一半的漢族血脈、一半的藏族血脈,于是,混合著兩種血脈,兩種文化背景的我,努力靠攏著草原;努力靠攏著中原;努力解釋著自己的血脈。由于父親的早逝,我受母親的影響是巨大的,我能感受到母親家族兩代人遠離草原來到農區后,努力搜索著僅存的模糊的關于草原的記憶,我通過不斷使用民族文化字眼,比如雪、青稞、羌笛、馬鞍、木碗、糌粑等等,表述著對族源的熱愛、對文化種群的靠攏、對養育之恩的跪拜。
也許,我自始至終生活在藏區,兩種文化的沖撞,讓我在選擇中有了某種“眼冒金星”的領悟,我一直在兩種文化的深海中泅渡,完全可以說我一直在一種“夾縫”中痛苦地生長了近四十年,這種疼,很少有人能夠體會到,真的。
有人說,詩歌是年輕人寫的,一旦老去,就會喪失激情、喪失情懷,再也寫不出來。于是,在寫了第一本詩集后,我幾乎放棄了寫作,一半的原因是忙于生計。直到有一天,聽龍仁青先生說:“江浙一帶的作家,每天無論多忙都要堅持寫完兩千字再去睡……”一語驚醒夢中人!然后是青島的安然老師,每天在朋友圈發幾百甚至上千字的短文,天天如此,年年如此,從無間斷……大為震驚!于是我又重新拿起筆。原來,人的靈感是不會枯竭的,真的。看見山脈想寫,看見牧人想寫,看見頭巾想寫,半夜想到什么會爬起來寫,開車時寫(停在路邊),停電時拿著手電筒寫,因為靈感稍縱即逝,完全停不下來……也曾被人譏諷為“三腳貓”,“她寫的詩都是抄的吧”……于是,心里更加暗暗使勁!寫作,是一個人的長跑……只因為喜歡,無需鼓勵和陪伴,就能一個人堅持跑下去,沿途的風景也只有我一個人遍嘗!
但凡來過青海,或在電視上看到過青海的,無一不會被它的蠻荒和博大震撼!在這里,你走在大街上便形同巨獸,完全感受不到發達城市那種螻蟻般的擁擠。青藏高原,它是那么貧瘠同時又是那么富足。
于是,我寫:“我們在這里出/形成兩岸的蕎麥/富饒地生長!你是否聽見/我的歌聲里/還有馬蹄的聲音”“北方被 ? 大雪覆蓋/你的手指輕沾匈奴血/涂在顴骨/穿越貝加爾湖走向南方/家園在遠方招手/英雄歸來/而舊帝已不在”。
關于愛情,我寫:“我是你異族的新娘/一枝高原的花朵”“我是一株結在北方的紅果/閃亮如少女頭頂的一角紅巾/我是你衣袖上的一袂絲帛/企圖追趕你馬背上昂首的鞍橋/渴望補裰你紅色的尾酋”。
經常有人問我:你為什么要看書?為什么愛看書?看書有什么用?我時常被問得啞然和慌張,如今我終可以回答:看書能使笨笨的我快樂!僅此而已!
最后,權且讓我以虔誠的文字,做一名藏漢文化的小小使者,以詩歌的方式傳播它們的艷麗、它們的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