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 河

劉艦平

它是地圖無法標注的河

起源于傳說中的黃泉

流經天堂和地獄

它蜿蜒在人們心頭

失去記憶的河面

仍可復印上帝的倒影

也能下載乍現的佛光

不妨讓奈何橋畔的風景

少點鬼門關的肅殺

多些桃花源的悠然

東籬下從容采擷黃昏

看仙翁如何與時間對弈

笑閻王爺也在支招

一步臭棋

由它走了八百年

瞧那變幻莫測的忘河

來時闊如大江

去時細若游絲

常以黑色幽默的方式

戲弄追名逐利的生命

它穿越陰陽

飄飄蕩蕩尾隨你

忽而似懸于梁上的白綾

忽而似搭在胸前的哈達

你解開昨天的死結

又鉆入明天的圈套

你在人鬼之間應酬

樂于為佛門、歌廳埋單

直至皮囊朽臭

才無奈地趕赴忘河

享受最后一次洗浴

留下超重的遺愿

等待托運

雖是臆想虛設的渡口

比海關檢查更嚴厲

你什么東西都帶不走！

真到那一天

我只能就地取材

撈幾片月光做信箋

借星星當文字

寫一封家書告知親人——

請帶上我睡過的那張搖籃

找到黎明將要停靠的碼頭

我會拼盡全力

把溺水的太陽推上岸

你們要讓這名轉世圣嬰

從襁褓中準時醒來

當他睜開憋紅的眼睛

即刻能恢復光明的記憶

也會想起每天要做的事情：

為迷津苦渡的蒼生舉燈引航

提供夢游的燃料

縮短長夜的里程

責任編輯：易清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