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報特約記者 陶短房
網飛計劃拍劇版 《三體》的消息引發高度期待,同時也令科幻迷對中國科幻文學現狀和前景產生更多思考與爭論。
最初的中國早期科幻,在很大程度上仍難以擺脫少兒科幻窠臼,主題大多圍繞“我們的未來”。最早的科幻小說——1978年葉永烈《石油蛋白》,以及隨后號稱“中國早期科幻三大力作”之二的《小靈通漫游未來》和《飛向人馬座》,都秉承這一傳統路數。此時大多數科幻作者尚顯稚嫩,所能接觸到的只有法國作家凡爾納等19世紀末20世紀初早期科幻時代代表作,其風格偏向“復古”不難理解。
在改革開放和許多科普雜志的影響下,不少科幻小說作者開始接觸到阿西莫夫等更接近現代科幻主流的國外科幻作家,初步了解到現代科幻的幾大風格、流派和成人科幻的發展模式。其中,一些人嘗試與國際接軌,誕生如《殺人傘案件》等嘗試將科幻與現實相糅合的成人科幻作品;另一些人則試圖將民族之情、家國之憂融入作品中,力圖打造“民族風格科幻”,中國早期科幻三大力作中唯一被改編為電影的《珊瑚島上的死光》(1980年改編上映的同名電影,也是中國最早的科幻電影),就是其中最知名的作品。
這種充滿勇氣和開創性的嘗試,很快戛然而止:葉永烈、童恩正、鄭文光、蕭建亨等中國早期科幻代表人物或封筆或轉型,少數堅持的創作者艱難圖存。從客觀環境來看,當時中國社會催生當代科幻的土壤仍十分貧瘠,容易陷入不夠“科”也不夠“幻”的困局。1999年,以高考作文題《假如記憶可以移植》為引子,第二輪中國科幻熱借助新興的BBS(網絡論壇)首先在國內幾所知名大學以社團形式興起,柳文揚、
李興春、黃夢西、劉丹濤、潘海天、劉慈欣……如今耳熟能詳的中國科幻小說名家,大多在這一時期脫穎而出。這一時期的突出特點是短篇化、流派化、概念化、國際化,一掃“第一黃金期”的少兒腔和復古腔。
2015年,長期在圈內堅持但始終未“出圈”的“大劉”劉慈欣,因一部《三體》先后獲得2014年度美國星云獎提名和2015年度雨果獎,一舉成為名利雙收的一線熱門作家,兩度沉寂的中國科幻熱就此進入持續至今的“第三輪黃金期”。在這個周期中,從國內外商業出版社,到網飛、愛奇藝等流媒體平臺,都開始爭先恐后地對中國科幻作品“挖礦”?!度w》電影版早在2015年就投拍,《流浪地球》更依托中國院線創下票房紀錄。
喧囂之余,不少科幻迷則認為“第三輪黃金周期”存在一些隱患。首先,“第二黃金期”那種不乏生澀但充滿熱情和勇氣的大膽探索和想象,被取悅投資者、讀者和商業消費者的票房導向所取代,硬科幻近乎絕跡。介乎科幻與玄幻、科幻與武俠志怪之間的“泛科幻”成為主流,作家和作品眾多,風格卻日趨同質化。一些匆匆介入的資金操盤者看到的僅是中國科幻“票房價值”,在這種情況下,科幻作品容易淪為資本和操盤手們炒作的題材和概念,其本身文學價值和品質并未真正受到重視。
科幻作品作為相對年輕的文藝類別,是隨著工業化、科技化、城市化和現代化進程應運而生。縱觀三次中國科幻“黃金期”,風格流派的探索、市場商業價值和文藝屬性的平衡、國際性與民族性的嘗試與兼容、少兒向與成人化的矛盾……中國科幻在這些元素上都開了個頭,但離真正的繁榮尚有距離,仍方興未艾?!?/p>
環球時報2020-0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