TikTok被“征收”？海外業務慎對風險

字節跳動海外業務面臨美國“征收”壓力，美國選舉“大車輪”即將過坎，這兩件事有什么聯系嗎？

您可別不在意，這背后的確存在某種規律。

海外業務的首要顧慮

當地時間7月31日，特朗普對記者表示，他將禁止短視頻應用TikTok在美國的運營。理由是：威脅國家安全？。8月3日，特朗普轉變態度表示，允許微軟洽談收購TikTok的在美業務，同時給出了限定日期：必須在9月15日之前完成收購談判，逾期他將根據行政命令關閉TikTok。

更令人瞠目結舌的是，特朗普表示，購買TikTok公司需要向聯邦政府支付“傭金”（key money），因為是美國政府“讓這筆交易實現的”。

TikTok事件的演變，加劇了各國企業對開展海外業務的擔憂。

政治風險一直是跨國投資中的首要考慮因素。世界銀行2010年的《世界投資與政治風險》顯示，外商直接投資（FDI）在發展中國家的中長期首要約束，就是政治風險。

而在政治風險的具體顧慮類型中，最大的顧慮是監管改變（涉及在受沖突影響和脆弱的國家投資）和違反契約（涉及在發展中國家投資），而被征收風險在兩類排序中都是第五。這意味著在10年前國際政治關系比較緩和的情況下，被征收風險雖然是顧慮的重點，但仍然是有限度的。

可從最近幾年尤其是今年以來世界政治情況來看，兩個維度需要重新定位：其一，發達國家的政治風險影響，同樣需要特別重視;其二，被征收風險可能更重要了。

政治風險的重要指標

在政治風險中，最核心的影響事件是政治權力的轉移，在普選制國家體現為（國家級）的選舉。而政治風險發生之前，體現為政治不確定。在學術研究上，即將到來的選舉是衡量政治不確定性的一個重要指標。它不僅反映了具體政府政策可能發生的變化，還反映了政府領導層的變化。

Julio和Yook兩位學者在2012年的國際權威期刊《金融雜志》上發表的《政治不確定性與企業投資周期》論文，研究了48個國家1980-2005年發生的選舉對企業投資的影響，發現在控制“增長機會”和“經濟條件”的情況下，企業在選舉年的投資支出，比在非選舉年平均減少4.8%;政治不確定性導致企業投資支出的減少，直到政治不確定性被解決才能恢復。特別是結果不明確、政治不確定性較大的選舉（close elections）中，這種投資周期更明顯。

所以理性預期，本年度選舉結果出來之前，美方可能還會有大動作！而在未來的幾個月，政治不確定性甚至可能會加劇！

這不僅會影響企業的國內投資，在海外業務上同樣如此，甚至更為重要。隨著越來越多的公司跨越國界擴展業務，跨國收購變得越來越受歡迎。湯森路透的數據顯示，跨國收購總額占全球收購活動總額的比例，從1996年的21%上升到2018年的41%。

然而，政客們經常做出改變企業經營環境的決定，這給收購決策帶來了很大的不確定性。曹春方、李曉陽和劉桂林三位學者在2019年國際權威期刊《金融評論》發表的論文《政治不確定性與跨國收購》，對跨國并購中的政治不確定性影響進行了探討。

該文利用2001-2013年47個國家舉行的151次國家選舉，作為政治不確定性外生變化的來源，分析了目標國家和收購者國家的全國選舉如何影響跨國收購。整體上，即將到來的選舉會阻止外國公司進入該國進行收購，而促進國內公司進行海外收購。

政治不確定性導致企業投資支出的減少，直到政治不確定性被解決才能恢復。

具體來說，在目標國家大選前一年，入境跨國交易數量大幅下降，總體上大選前一年的跨國收購交易數量比其他年份低6.8%，即存在政治不確定性的威懾效應。這種威懾，主要是并購方擔心政治風險背后可能的征收。論文也發現，在目標國面臨更大的征收風險時，這種威懾效應會更強。

相比之下，在收購方國家選舉前一年，海外跨國收購的數量則顯著增加。與往年相比，大選前一年的海外跨國收購交易數量增長了7.5%，存在跨國的風險對沖效應。并且，企業更有可能選擇政治不確定性較低的目標國，來進行對沖。

論文也發現，在收購國選舉之前，收購方選擇具有自由貿易協定的目標國家公司的可能性高4.7%，而選擇軍事聯盟國家公司的可能性高6%。對目標國投資者保護更好的國家，也會成為風險對沖的重要選擇。

2018年12月31日23點59分，紐約時報廣場上的TikTok跨年廣告

企業更有可能選擇政治不確定性較低的目標國，來進行對沖。

最后，公告這些跨國交易所引起的市場反應中，已經包含了政治不確定性的影響。收購方在目標國大選前一年收購目標時，公告前后三天的累計超額回報降低了1.8個百分點，而在收購國大選前一年進行跨境收購的公司，公告前后三天的累計超額回報則提高了2.3個百分點。

規避“最大風險時點”

簡單從緩解政治風險的工具來看，2010年《世界投資與政治風險》調查給出了常用的排序。

對于緩解具體的被征收風險，最主要的選擇是：與當地政府打交道（約28%）、風險分析/監控（約18%），以及與當地企業合營（約17%）;近年興起的政治風險保險，也占一定的比例（約20%）。雖然理論上這些工具是有幫助的，但值得特別注意的是，接近17%的調查反饋認為，沒有任何現有的工具可以緩解這種風險。

所不同的是，規避政治風險上“最大的風險時點”（比如選舉來臨之前），對大部分企業投資來說，還是有一些希望的。所以（投資前）風險分析/監控工具的使用，需要更加全面地多維度分析海外市場，對政治風險的時點分析也應該更加被重視。

大多數國家選舉都是4年一屆，所以政治不確定性的大車輪每4年就會碾過來一次，如無意外，總會有公司因為政治原因，被大車輪碾過。現實中，可能很多人都意識到了選舉車輪的影響，也能預測到這種可能，但可能也沒人能改變什么。

美國選舉“大車輪”即將過坎，過完坎之后可能會平緩一陣子，希望之后國際關系能緩和點，但請尤其不能忘記大車輪的循環性質，不能好了傷疤忘了疼。

責任編輯 謝奕秋 xyq@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