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浸式體驗親密關(guān)系的《正常人》

塵雪

本篇圖：《正常人》劇照

近期，英劇《正常人》的男主演保羅·麥斯卡，獲得了今年第72屆黃金時段艾美獎迷你劇/電視電影最佳男主角的提名。這位剛出道、僅24歲的演員，隨即在社交媒體上夸贊自己的女搭檔黛西·埃德加﹣瓊斯，稱她“有演戲才華，跟你搭戲很容易”。

正是這樣兩位演員，演出了一部普通人（正常人）的愛情，完爆市面上那些“弱智”青春劇。相比好萊塢愛情故事的浪漫與輕浮，僅12集的迷你劇《正常人》描寫的是愛爾蘭男女的愛情，現(xiàn)實而細膩。

故事主線，從主人公瑪麗安娜與康奈爾在愛爾蘭西部小鎮(zhèn)最后的高中校園時光，敘述到兩人前往都柏林圣三一學(xué)院讀書的點滴生活。黛西·埃德加﹣瓊斯飾演孤獨、聰慧而遭受家庭驚嚇的瑪麗安娜，保羅·麥斯卡飾演英俊內(nèi)斂、受女孩子歡迎的康奈爾。

該劇根據(jù)編劇之一薩莉·魯尼的同名小說《正常人》改編。作為薩莉的第二本小說，《正常人》于2018年出版，就進入英國曼布克獎（Man Booker Prize）的初選名單。該劇由阿伯拉罕森（Leonard Abrahamson）和希提·麥克唐納雙雙執(zhí)導(dǎo)，男女搭配。難怪該劇有些中性色彩，男女視角頗為平衡。

電視劇則更是將這部作品推向更多大眾，發(fā)揮著其漣漪效應(yīng)。連美國流行音樂明星泰勒·斯威夫特的新專輯《寓言》（folklore），也受到《正常人》的靈感啟發(fā)。

她他

有意思的是，《正常人》的片頭會出現(xiàn)這樣的文字：此內(nèi)容只適合成熟觀眾，建議觀眾自行裁量。這既透露該劇復(fù)雜的感情糾葛和創(chuàng)傷，也隱秘表達其中的親密關(guān)系。

片頭會出現(xiàn)這樣的文字：此內(nèi)容只適合成熟觀眾，建議觀眾自行裁量。

康奈爾是一個讓女生們會情不自禁愛上的溫柔又帥氣的男生，可是，對于敏感聰慧的瑪麗安娜來說，這個男生會一次次地讓她傷心。

比如，兩人秘密約會很久，但康奈爾卻邀請另外一個漂亮女生去參加高中畢業(yè)舞會，瑪麗安娜感到自己被甩，內(nèi)心受傷。而等到兩人在都柏林的三一學(xué)院重逢，瑪麗安娜已經(jīng)有了男友。但后來瑪麗安娜跟男友分手，跟康奈爾在一起了。

比如，暑假到了，康奈爾因無法進行兼職而付不起房租，決定暑假回老家，并對瑪麗安娜說，如果你想要跟其他人約會也可以。而瑪麗安娜誤以為他要約會新的人，兩人不歡而散。等到暑假結(jié)束，再次回到學(xué)校，瑪麗安娜有了新的男友吉米。

比如，在意大利度過暑假，吉米見到同被邀請來的康奈爾，醋意大發(fā)，跟瑪麗安娜爭吵。為了避開吉米，瑪麗安娜在北歐國家瑞典交換一年，并交往了新男友盧卡斯。康奈爾寫信給瑪麗安娜說：“我看了你的社交媒體，你似乎過得很精彩。”他表示，知道你喜歡又高又帥的男生，那就選擇盧卡斯吧，希望你的男友不是精神病患者。

在與盧卡斯的親密關(guān)系中，瑪麗安娜渾身淤青，卻沒有一句怨言。盧卡斯拍攝性虐待瑪麗安娜的照片，瑪麗安娜仍舊很美麗，但是沒有靈魂和生氣，像一具美麗的尸體。而她腦海中和耳邊響起的都是康奈爾寫給她的話。“很多人喜歡你，在乎你，你不該被這樣對待。”于是瑪麗安娜對盧卡斯說：“不，我不想拍了。”

跟各自的現(xiàn)任分手后，康奈爾和瑪麗安娜在一起度過暑假。他們一起散步，窩在小屋，即使不說話，也很自在。“跟你在一起，有時候會覺得很挫敗，但不會覺得孤單。”瑪麗安娜對康奈爾說。

兩人的感情真實而理想—即便總是讓彼此失望、相互沖撞，也無法釋懷;只有這個人離去時你會痛哭流涕，也只有跟這個人在一起時你可以安然入睡，可以說出埋藏很深的秘密;只有這樣一個人，你永遠不想傷害對方，為了彼此，永遠不會對別人有同樣的感覺。

霸道總裁式的男女關(guān)系在愛情作品中屢見不鮮，雙方平等的情感關(guān)系卻實在罕見。等到你越來越成熟，你會越來越不喜歡以強勢的逼迫姿態(tài)證明一方對另一方的愛，或是青春期女孩之間的嫉妒和競爭性戀愛。

而兩人互通心扉、互相理解尊重的愛情，才難能可貴。無論何時，康奈爾總以溫柔的語調(diào)安撫飽受原生家庭創(chuàng)傷的瑪麗安娜，而她同樣回報以愛、關(guān)懷與理解。

愛人的能力并非與生俱來，兩個年輕人都有著各自的迷惘、傷痛，在磕磕絆絆中學(xué)著經(jīng)營一段親密關(guān)系。最終兩人在不在一起，已經(jīng)不再重要。

原生

瑪麗安娜出生成長在一個看上去光鮮、實際扭曲陰暗的家庭。

父親是一名律師，在瑪麗安娜年幼時去世了。母親在旁人看來則有些古怪。瑪麗安娜的弟弟一直都很嫉妒聰明上進的姐姐，會在母親面前詛咒瑪麗安娜去死。

不僅如此，她的弟弟對外在社交的時候，極力討好奉承外人，對內(nèi)，只是一個敢悄悄霸凌瑪麗安娜的懦夫，而母親卻視若無睹。有一次，當(dāng)瑪麗安娜的鼻子被弟弟用門撞斷，康奈爾來警告弟弟的那晚，弟弟被嚇得不行。

正因為原生家庭的原因，瑪麗安娜一直得不到應(yīng)有的愛和尊重，成長為一個打心底里覺得自己不值得被愛的人。前一個男友吉米說，瑪麗安娜無可救藥，內(nèi)心被毀。瑞典的盧卡斯說，瑪麗安娜毫無價值，不值得。

瑪麗安娜默默忍受。

康奈爾就不同。他的母親羅琳包容隨和，雖是單親媽媽，卻給了康奈爾足夠的愛和安全感。康奈爾曾問母親，有沒有覺得生下自己是個錯誤？母親堅定地對他說：“生下你是我做過最正確的決定，我愛你勝過一切，也為你是我的兒子而自豪。”

霸道總裁式的男女關(guān)系在愛情作品中屢見不鮮，雙方平等的情感關(guān)系卻實在罕見。

這樣的愛，使得康奈爾成為了一個能夠尊重女性意愿，并且溫柔和包容的男人。這也是吸引瑪麗安娜最重要的特質(zhì)之一。

遠離家鄉(xiāng)、來到都柏林的康奈爾，沒什么朋友。在瑪麗安娜離開都柏林前往瑞典交換和同鄉(xiāng)好友自殺后，康奈爾患上了抑郁癥，不得不去看心理醫(yī)生。

那種身在異鄉(xiāng)、沒人能深刻理解自己、跟周遭同齡人格格不入、以為搬到大城市會好一些但還是會在某個時候崩潰得哭泣的處境，跟我如此心有戚戚焉。可是，“我討厭這里，但我也不回去”。

光鮮富裕的家庭背后，可能是情感冷漠;母親善解人意，康奈爾卻也因為貧窮的單親家庭出身，自卑而敏感，缺乏安全感。可以說，康奈爾和瑪麗安娜本質(zhì)上是一類人—各自都有著屬于自己無法名狀的精神創(chuàng)傷，都無法很好地融入這個世界。男女主角內(nèi)心某種程度上都是殘缺的，都渴望著被愛。

階級

瑪麗安娜出身富裕，聰明好學(xué);父親是律師，母親是教師;在首都都柏林有房子，可以隨時邀請朋友來社交。她還獲得三一學(xué)院政治和歷史系的全額獎學(xué)金。

來這個房子聚會的朋友里，有瑪麗安娜的前男友吉米。吉米的父親有權(quán)有勢，是2008年愛爾蘭金融危機（劇中的背景就是在2008年）的始作俑者之一。

吉米被塑造得無聊又刻薄，外強中干，隨時都保持自信，內(nèi)心沒有任何矛盾，也沒什么事會讓他感到難堪。他鄙視康奈爾，帶著“城鄉(xiāng)差別”的歧視說康奈爾是milk-culchie（culchie：來自都柏林郊外的粗野世俗的村民），因為有時候康奈喝牛奶，不太會倒在杯子里，經(jīng)常從冰箱拿出一大紙盒直接喝。

瑪麗安娜到大學(xué)后，打扮得漂亮?xí)r髦，還利用自己的“階級優(yōu)勢”去接受了一部分向她靠近、但她內(nèi)心并不喜歡的人。瑪麗安娜后來意識到，自己在三一學(xué)院認識到的那些朋友們，品質(zhì)上并沒有那么好，跟他們不過是一種社會資本的交換。

喬安娜是瑪麗安娜大學(xué)時代唯一的朋友。和瑪麗安娜一樣，喬安娜也拿到了獎學(xué)金，是個學(xué)霸。作者透過她們的聊天，表達了自己對于階級問題的一些看法，算是原著作品里比較嚴肅的部分。

在瑪麗安娜的眼里，康奈爾是一個在愛中成長的人，他只會看到人積極的一面。和康奈爾在一起后，瑪麗安娜從不會介意他的出身、家境，更不自恃是有錢的“上層階級”。相反，瑪麗安娜清楚地知道，能夠和康奈爾相識，是因為他的母親在她家工作的緣故，而自己的母親卻不是一個好雇主，沒能付給他們恰當(dāng)?shù)男剿?/p>

而一直很自卑于出身的康奈爾，在一場與瑪麗安娜在意大利小廣場的談話中，終于明白，其實瑪麗安娜始終沒在意過他的出身，就像高中時期，怕同學(xué)們議論而不敢公開與瑪麗安娜的戀情，也不愿邀請瑪麗安娜去畢業(yè)舞會，結(jié)果大家根本不在乎。

后來，康奈爾獲得全額獎學(xué)金，暫時緩解了經(jīng)濟難題，文學(xué)寫作和編輯的工作也順風(fēng)順?biāo)屗斋@了事業(yè)上的成就感。這時的他和瑪麗安娜在一起，已不會再感到自慚形穢，更加讓瑪麗安娜體會到了愛。

從這個角度而言，故事的結(jié)尾，創(chuàng)作者別有用心。作為一個渴望財富和地位的男性，康奈爾在課題還沒完成的時候，就決定跳出自己的舒適圈，到美國紐約這個更大的平臺上打磨自己，進而突破自己的階級，應(yīng)該算是故事發(fā)展的必然了。

在康奈爾的愛中，瑪麗安娜找到了安全感，而瑪麗安娜也一定會成全而非束縛自己愛的人。這就是真正愛情的偉大之處—彼此成就，相互療傷。

責(zé)任編輯 何子維 hzw@nfcmag.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