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聞疫情（上）

湯飛

當陽光涌入森林，縱橫交錯的枝葉縫隙宛如點點繁星，十分漂亮，但動物居民都忙著覓食，無意欣賞。日頭逐漸偏西，喜鵲歸林，迫不及待地向大伙兒透露所見所聞。

“怪事！最近本應該是城市最熱鬧擁擠的時候，可公園里沒有一個游客。路上的行人蒙著大半張臉，腳步飛快。聽說，一種傳染性極強的病毒肆虐人間，有些人因此丟了性命。”喜鵲的大嗓門吸引來不少動物，畢竟大家習慣從他的口中獲知外面世界的近況。動物居民每天除了覓食，還要聊聊天，僅僅談論森林中的瑣事太沒勁，城市鄉村的生活多姿多彩，經常成為動物居民們的焦點話題。

花臉的果子貍抓住樹枝，幾番跳躍便落到喜鵲身旁，冷冷地說：“食物沒了，還能尋找;要是命沒了，就再也找不回來了。”

“對對對。”喜鵲跳到果子貍的頭頂，笑道，“人們嘴邊老是掛著一句，‘鳥為食亡。”

猴子坐在高處，俯視他們：“你不正是鳥嗎？人類挖苦你貪嘴哩！”

“說到貪吃，動物哪里比得上人喲。”喜鵲很喜悅，“讓我瞧瞧各位，猴子、果子貍、小鹿，對了，怎么少得了你——穿山甲呢。你們全是一些人鐘愛的珍饈。咱們都避之不及的蝙蝠，被那些人當成名貴的食材或藥材。若遇饑荒，人類連老鼠都吃。”

小鹿打了個寒戰：“起初，你們說人類主要吃圈養的禽畜，現在又稱他們偏愛野生動物。讓我們如何相信？”

聰明的猴子解釋：“前者能包括所有人，后者只是一部分人的嗜好，不矛盾。”

“誰說只有人類喜歡野生動物，我同樣嘴饞。”果子貍瞄見樹腳的松鼠，矯捷地躥落，眨眼的工夫，她已張開雙手抓捕。

松鼠膽量雖小，反應倒極為靈敏，在果子貍的指縫間逃脫，縱身躍上樹干。果子貍功虧一簣，攤開手，長長吹口氣，松鼠尾巴的幾根毛滑落下來。果子貍“哼”一聲，不屑地說：“逗你玩呢。假如我真想把你變成美餐，恐怕此刻你只剩這幾根毛了。”

松鼠利用樹枝相接組成的“道路”，逃到很遠，小心臟“撲通撲通”劇烈跳動，嚇得說不出一句話。

喜鵲繼續道：“本次病毒肆虐，多半跟你們脫不了關系。”

動物們聽得稀里糊涂的，這究竟是咋回事？喜鵲備受矚目，頓生優越感，不慌不忙地說：“因為人類捕殺并食用野生動物，導致病毒伺機傳播。”

果子貍不以為然：“人類費盡心思捕殺、食用我們，反過來還怪我們攜帶病毒？既要被做成盤中餐，又要承擔罪名，天下還有講理的地兒嗎？我們有自己的家園，過著自己的日子，礙著人類什么事了？彼此保持距離、相安無事，不好嗎？”

“大多數人還是明事理的，認為應該保護野生動物。”喜鵲仿佛一位老學者，故作高深。

穿山甲仰起頭，擠出一絲笑容：“那些要吃咱們的人都困在屋里了。”

猴子嘆道：“熱愛生活、關愛動物的好人同樣受到約束。好比喜鵲不能飛，穿山甲不能走出洞穴。”

大家閑聊一陣，各自散去。口干舌燥的喜鵲在河邊飲水。

“喜鵲哥哥！”一團黑影從天而降，“砸”在不遠處。喜鵲大驚，急忙振翅飛到對面，這才定睛細看，竟是蝙蝠。盡管蝙蝠也會飛翔，與鳥兒們共享同一片天空，但他們和鳥類的習性完全不同。更可怕的是蝙蝠笑時，會露出了尖牙，那樣子十分丑陋。

“你……想干什么？”喜鵲的聲調降低，全無“森林移動廣播”的架勢，密切注意蝙蝠的舉動，留心周圍環境，做好緊急撤離的準備。

“喜鵲哥哥，別緊張，我不是來找你打架的。”蝙蝠晃動雙翼，語氣平和，“請問這次出去，有沒有獲得關于蝙蝠家族的音訊？我們長著丑模樣，一點不討喜。況且我們孤僻慣了，喜靜不喜鬧。哪像您，靈巧可愛，人見人愛。您來講一講稀奇的事吧！”

蝙蝠家族特地選派伶牙俐齒的小蝙蝠作為代表來獲取新聞，避免無功而返。

“你們的長相確實不算養眼，但這并不代表你們不受人類青睞。他們有詠你們的詩，有以蝙蝠命名的衣衫，還將你們視為福氣的化身，各種形象圖案隨處可見。”

“是嗎？”蝙蝠大喜過望，“騰”地飛起，在半空盤旋，“您接著說。”

“世間病毒肆虐，人們推測這種病毒來源于蝙蝠。”喜鵲講得頭頭是道。在城市鄉村，喜鵲是虛心聽講的好學生;回到森林，搖身變為博學的老師。

蝙蝠轉喜為憂：“我們盡力避開人類，免得正面接觸，為啥還要受牽連？”

“你們身體里的病毒，傳給了某些野生動物，這些野生動物恰好是少部分人追捧的美食，還有人直接捕食蝙蝠，病毒由此傳播。你們豈能置身事外？”

蝙蝠不忍再聽，“嗖”地飛遠，消失不見。

幾天內，喜鵲陸續帶回了熱點訊息：“街上的行人和車輛更少了，原先無法落腳的地方，道路中央、階梯之上，而今可以任我散步，興起時跳一支舞，也沒危險！趁此良機，我們好好地觀賞城市風景。”

最不安分的是老鼠，他們時常遭受其他動物的欺凌，怒極之時，成群結隊地反抗，結果招致更猛烈的鎮壓，不得不夾緊尾巴過日子。聽了喜鵲的描述，一窩老鼠召開家庭會議，商討是否去城里度個假。老鼠爸爸說：“城市夜晚亮著燈，雖說咱們壓根不需要照明，可瞅瞅路燈長啥樣不也挺好嗎？道路寬敞平整，適合舉辦一場跑步比賽。人們的飲食水平大大提升，我們住過去一定吃喝不愁，比森林里的清苦日子好過得多。”

大兒子最貪玩，率先贊成：“人們全待在家中，不會出門捕捉我們，保證安全。”另外幾只小老鼠紛紛叫好。

鼠爸考慮周全：“喜鵲說，城市里的寵物貓，非常嬌貴，一般不單獨外出，追捕的技能基本喪失。咱們齊心協力，必定能對付沒吃過苦的寵物貓，或許我們還能和他們做朋友呢！”

想到有機會制服天敵，一雪前恥，小老鼠們躍躍欲試，恨不得即刻出發，開啟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