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古代稻作文化對日本祭祀神饌的影響

日本有一種特殊的飲食類型——神饌。神饌，也稱御饌、御贄，是指在進行祭祀活動時敬獻給神靈的食物，常供奉于神社或神龕。本文主要探討中國稻作文化對日本祭祀神饌的影響。

一、稻作文化東傳日本

毛昭晰在《稻作的東傳和江南之路》一文中考察了中國稻作文化東傳日本的線路圖——中國江南;賈蕙萱在著作《中日飲食文化比較研究》中也梳理了學術界對中國稻作文化傳入日本的三種學說，即華南說、華北說和江南說。日本學者福田一郎和山本英志在著作《大米食品的民族志》中指出，“公元前1世紀左右，中國長江以南的人，把種稻技術帶到日本北九州”。不管哪一種說法，都可以明確得出結論：水稻是從中國傳到日本的。

二、日本的稻作文化

在日本人心目中，稻米不僅是維持生命之糧食，也是連接神靈與人類的紐帶，這種紐帶作用是通過祭祀來完成的。根據日本古書《古事記》和《日本書紀》所記載的神話，稻種是從高天原的天照大神傳下來的，而天皇繼承了掌管稻作祭祀的最高神靈的源流，他的神圣性正在于與稻種的關系。

天皇為了鞏固統治，通過國家機器極力推動稻米的普及，強化稻作文化的影響。天皇主要從三個方面強化稻作文化的影響。第一，改善稅制，推行出拳制。所謂出拳制，強制要求國司、郡司等地方權貴春夏時借稻米于百姓，秋收時百姓也以稻米的形式繳納利息與租稅。這樣一來，稻米成為國家主要的收入來源，客觀上促進了稻米的推廣。第二，頒布《肉食禁止令》，推廣水稻種植。從公元675年肉食禁止令頒布到明治維新（1868年）之后肉食禁止令解除的一千多年間，稻米文化深深扎根日本社會。第三，在國家禮儀中，賦予稻作祭祀新的意義。在日本的國家禮儀中，最重大的要數新嘗祭和大嘗祭。其主要貢品為米飯。

要考察古代日本對稻米的喜好，神饌的供品清單是最好的材料。公元905-927年編著的古代律令制國家法典——《延喜式》（共50卷）是一部記錄日本平安社會的百科便覽，本書大約記錄了177次祭祀的情況、499次供奉神饌的情況，其供奉的種類按照酒、白米、稻米、糯米的順序介紹，在供奉的祭祀的神饌中，有關稻米的食物占絕大多數。可見，經過古代律令制國家統治者的推廣，從10世紀開始，稻米就在日本的食物體系中占據著最重要的位置。

三、稻作文化對日本祭祀神饌的影響

日本的祭祀活動主要由祭典和供奉神饌構成。祭典時會供奉神饌以表達對神靈的敬畏和感激之情。具體而言，神饌就是供奉神靈的米、水、鹽、酒、鳥獸、魚貝、蔬菜、果實等食品。舉行神事活動時，將這類食品擺在神社的桌上，通過供奉食物向神靈表示感謝之意。

（一）稻作文化對祭祀神饌種類的影響

用于神饌的食物，一般稱為御物，可用于供奉神靈的御物種類很多。一般有稻米類、唐果子類、植物類、特殊食材類等。在祭祀神饌中，稻米類神饌和唐果子類神饌數量較大，可以說是日本稻作文化的特征之一。

1.稻米類神饌

日本人認為稻魂借宿于大米，人們的日常生活與大米息息相關。大米加工成粉末狀則形成“粢”，發酵后可以釀成酒，加熱后可以做成餅，油炸后可以做成環餅。這些食物先是作為御物供奉神靈，逐步發展成日常食物，深刻影響日本人的生活。因此，米飯、米餅、日本酒等由大米為原材料的食物是祭祀神饌的主角頻頻出現。

2.唐果子類

在日本的祭祀中，除了大米、米飯、米餅、日本酒之外，唐果子也常常作為祭祀神饌供奉神靈。自油炸的烹飪方式從中國傳到日本，日本人就開始將大米磨成粉狀、造型后油炸，這些油炸后的食物被稱為唐果子。但在古代社會，唐果子是由中國傳到日本的，屬于罕見物品，一般不用于日常食用，常常用于祭祀，供奉神靈。用作祭祀神饌的唐果子有餢飳、環餅、梅枝等，呈半圓形的稱為餢飳，扭成麻花狀的稱為環餅，呈棒狀的稱為梅枝。當代日本仍然有一些神社將餢飳、環餅作為御物供奉給神靈，隨著時代的變化，唐果子的形狀也在發生變化。

（二）稻作文化對祭祀儀式的影響

在日本，豐收的稻米不是天皇的私有物，是神靈的眷顧和恩惠。栽種稻米前要祭祀神靈，祈愿神靈的眷顧和五谷豐登;稻米豐收了，要將新谷供奉給神靈，感謝神靈的恩惠、祈愿國泰民安，剩下的才能食用。千百年來，上至天皇、下至百姓始終遵循春天祈禱豐收、秋天感謝收獲為中心的祭祀宗旨，稻作文化成為影響日本社會發展的重要文化。本節以2月17日的祈年祭、10月17日的神嘗祭、11月的新嘗祭為例討論稻作文化的影響。

1.祈年祭

祈年祭是每年2月17日在宮廷舉行的祈愿五谷豐登的祭祀活動。祈年祭原本是日本民間盛行的一種祭祀田神、祈禱豐收的活動，自律令制國家成立后，天皇吸取了中國“大祀祈殼”的元素和日本本土豐收祭祀元素，將祈年祭發展成國家祭祀，專在宮廷舉行。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日本的國家神道解體，祈年祭作為國家祭祀的性質消失，變為天皇家族的私人祭祀。每年2月17日，在春耕開始之際，天皇會以感恩之情親自向神靈供奉新谷、祈禱未來一年五谷豐登，并和神靈一起品嘗祭祀后的神饌。

2.神嘗祭

神嘗祭是日本宮廷祭祀之一，天皇為感謝五谷豐登，在伊勢神宮內向天照大神供奉當年新米的祭祀活動。原為國家祭日，現在僅為天皇的祭祀活動。神嘗祭和新嘗祭都是稻作文化影響的結果。

神嘗祭一般比天皇親自在皇宮內舉辦的新嘗祭要早1個月舉行，即10月舉行。神嘗祭最重要的儀式就是供奉由貴朝大御饌。大御饌就是豪華宴席的意思，供奉的神饌既有陸地物產，也有海洋物產，主要用伊勢神宮神田里種植的水稻蒸熟的糙米飯、米餅，以及伊勢神宮用大米釀造的白酒和黑酒，都盛在土器供奉給神靈。

3.新嘗祭

新嘗祭即向神靈供奉當年豐收的新谷、與神靈分享新谷之意，通過此儀式以表達對神靈庇佑和恩惠的感謝之情，也祈愿國家安泰、人民富裕。新嘗祭在每年11月23日舉行，這一天也是日本的法定假日勤勞感謝日，不僅僅是日本皇宮，全日本的神社都要舉行新嘗祭。天皇在皇宮里將自己親自栽種的新谷供奉給神靈，同時親自品嘗新谷，以表達對神靈恩惠的感謝之情和祈愿國家繁榮昌盛的心愿。

四、結語

神饌是日本祭祀活動的重要部分。日本神饌除了受到日本風土習俗、飲食文化等的影響之外，中國文化的影響也不容忽視。中國的稻作文化東傳日本，不僅改變了日本人的飲食生活、推動日本社會的發展，也在日本的土地上生發出新的特征——鞏固律令制國家的統治。天皇為了鞏固統治、極力推崇稻作文化，將稻作祭祀上升到國家禮儀的層面，稻米類神饌也是祭祀供桌上的主角。隨著時代的變遷，祭祀神饌原有的意義已經消失，但神饌的種類和“祝賀豐收、感謝恩惠”之意仍然傳承下來，成為日本文化的重要特征。

（四川旅游學院外語學院）

基金項目：本文系四川省教育廳資助項目“中國古代文化對日本祭祀神饌的影響研究”（項目編號：16SB0206）的階段性研究成果之一。

作者簡介：萬芳（1979-），女，四川眉山人，碩士，副教授，研究方向：中日文化對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