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倍突然辭職震動日本

●本報駐日本、德國特派特約記者　劉軍國　蔣豐　青木　●本報記者　張旺　倪浩　●陳洋　陳欣　柳玉鵬

打破了“五年六相”的魔咒，但沒能跨過痼疾這道坎。在以2799天的紀錄成為日本在任時間最長的首相僅4天后，安倍晉三28日宣布因潰瘍性大腸炎復發，辭去首相一職。這給沉浸在近8年政治穩定中的日本帶來巨大震動，《讀賣新聞》《每日新聞》等媒體紛紛以“號外”的方式報道這一消息。任期內，安倍以標志性的經濟綱領“安倍經濟學”給日本經濟注入活力，但未能抵擋新冠肺炎疫情的致命一擊；他被認為是日本最成功的首相之一，但一再發生的裙帶丑聞給這蒙上陰影；他尋求改善與鄰國關系，但推動修憲、擴充軍力加劇地區緊張局勢……媒體用“毀譽參半”總結安倍時代。安倍辭職后，“后安倍時代”的人選之爭已呈現白熱化苗頭。一名日本政界人士對《環球時報》記者說：“不管誰出任首相，都希望能夠看清世界發展大勢，與中國建立良好關系。”中國外交部發言人趙立堅28日表示，中日互為近鄰。中方愿與日方一道，繼續推動中日關系改善發展。

“壯志未酬猶如斷腸之痛”

28日下午，在“安倍計劃辭職”的消息提前被NHK電視臺爆出后，日本股市經歷了一輪恐慌性拋售。日經225指數急速轉跌，跌幅一度超過600點，最終收于22882.65點，跌幅1.41％。“非常突然，十分吃驚。”與自民黨聯合執政的公明黨黨首山口那津男說，安倍提前電話告知了他辭職意向，稱認為沒有比目前更好的辭職時機。日本外務大臣、文部科學大臣、法務大臣等數名內閣成員，都在得知媒體報道后表示“意外”和“非常遺憾”。

當地時間28日17時左右，安倍在首相官邸召開記者會，宣布辭職。他透露自己是在周一做出這個決定的。安倍解釋辭職原因說，潰瘍性大腸炎復發，他擔心無法做出正確的政治判斷。此前，有日媒爆料安倍7月曾吐血。這一消息遭官方否認，但安倍本月17日在醫院體檢7個多小時，讓外界對他的健康充滿憂慮。各種猜測在安倍24日再次入院檢查后四起。日本《朝日新聞》一名資深編委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安倍辭職的日子被日本政界和媒體圈稱作“不可確定日”。

這幾乎重演了安倍第一次執政時的閃電辭職。2006年9月，安倍成為日本首位戰后出生的首相。然而2007年9月，因宿疾潰瘍性大腸炎惡化，他突然辭去首相職務，被批評“拋下政權”。28日，在安倍正式宣布辭職后，日本推特“熱搜榜”瞬間被與此相關的關鍵詞占據。日本網友留下大量表示“震驚”的評論，有人建立“安倍首相好好休息”的話題，但也有人質疑，此時辭職看起來像是“在應對新冠肺炎疫情期間逃跑了”。

對于在剩余一年多的自民黨總裁任期內辭職，安倍28日說：“為在各項政策都處于實現途中時辭職，由衷向國民表示道歉。”他列舉朝鮮綁架日本人問題、與俄羅斯締結和平條約、修憲等政治議題，稱“壯志未酬就放棄職務猶如斷腸之痛”。

美聯社評論說，在日本這個曾以“五年六相”聞名的國家，安倍辭職標志著一個不同尋常的穩定時代結束。有日本分析人士對《環球時報》記者說，股市急跌是日本社會對安倍辭職最直接的態度。“安倍經濟學”給經濟注入活力，連續執政7年8個月帶來穩定的政治環境，民眾對未來的不確定性感到擔憂。日本共同社稱，雖因長期保持內閣高支持率被稱為“安倍獨大”，但在應對疫情上迷失方向，以及尚未擺脫經濟低迷，安倍的支持率近來已持續在低位徘徊。

英國首相約翰遜28日在推特發文，對安倍多年來的工作表示感謝，并祝愿安倍“身體健康”。德國總理默克爾稱贊安倍“一直致力于為多邊主義而戰”。韓國青瓦臺發言人對安倍辭職表示遺憾。俄羅斯總統新聞秘書佩斯科夫28日說，安倍對發展俄日雙邊關系所做出的貢獻不可估量，普京總統完全贊同他堅持通過談判和在共同關心的領域發展雙邊關系來解決爭議問題。俄新社援引俄羅斯前駐日本大使帕諾夫的話說，日本很少參與針對俄羅斯的制裁。

“任職時間長是最大政治遺產”

《紐約時報》評論稱，在一個頻繁更換首相的國家，現年65歲的安倍擔任首相近8年是一項了不起的成就。在任內，安倍帶領日本從一場毀滅性的地震、海嘯與核事故中恢復，并重塑表面上的經濟健康。這期間，他也數次傳出以權謀私的丑聞，但都成功撐了過去。2017年，自民黨在眾議院贏得壓倒性勝利，安倍的權力達到頂峰。德國新聞電視臺說，盡管有一系列丑聞，安倍仍是日本近幾十年來最成功的首相之一。

不過，在日本政治史專家御廚貴看來，安倍最大的政治遺產也就是擔任首相時間最長。路透社稱，許多日本觀察人士毫不留情地評價說，“安倍時代”尚未正式落幕，名噪一時的“安倍經濟學”在更早之前就已經疲態盡顯。新冠肺炎疫情的發生，或許是對“三支箭”改革計劃的最后致命一擊，日本經濟陷入更深衰退。CNN稱，安倍國內的主要成就之一是確保2020年東京奧運會舉辦，但這最終也為疫情所摧毀，比賽已被迫推遲。

安倍任內不斷增加軍費，擴大日本向海外部署軍力能力。2015年，他推動爭議性的安全立法，允許日本自衛隊以“集體自衛”的名義與盟軍一起參與海外作戰任務。美國《星條旗報》稱，或許安倍最大的失敗是未能實現追隨他外祖父、前首相岸信介的長期目標，即修改和平憲法。安倍和他的極端保守支持者將美國起草的憲法視作日本二戰戰敗的恥辱遺產。

CNN用“毀譽參半”形容安倍的外交遺產。報道說，安倍強烈支持特朗普最初對朝鮮的強硬立場，但隨著華盛頓與平壤的關系轉向外交接觸，他似乎被冷落在一邊。BBC稱，安倍通過討好特朗普來改善日美關系，這通常發生在高爾夫球場上。“安倍在鄰國關系上并不成功，”德國電視一臺說，在安全策略方面，安倍被視為強硬派。他試圖修憲備受爭議，擴充軍力則造成地區緊張局勢加劇。在歷史問題上，安倍政府加深了與韓國等的矛盾。

對于與中國的關系，BBC評論稱，安倍任期內的日中關系幾經起伏。他多次參拜靖國神社，推動“印太同盟”，主張所謂對釣魚島的主權，令日中關系跌入冰點。但在中美經貿關系陷入緊張之際，中日關系2018年實現久違的突破。外交學院教授周永生28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安倍一直推動中國國家領導人訪問日本，中日關系的畫龍點睛之筆尚未完成，安倍就因健康原因辭職，頗讓人遺憾。”

安倍辭職當天，4人表示參選

安倍28日表示，將不設臨時代理，繼續執政直到選出繼任者。他將作為一名議員參加下屆眾院選舉，不考慮退出政壇。日本執政黨自民黨決定，在9月1日的總務會上敲定下任總裁選舉的方式和日程。

誰將接替安倍？《每日新聞》報道稱，目前最被看好的是日本自民黨政調會長岸田文雄和自民黨前干事長石破茂。此外，為保持安倍政策的連續性，自民黨內也有推選內閣官房長官菅義偉和防衛大臣河野太郎的聲音。據《朝日新聞》28日報道，當天已有4人明確表示將參加競選，除了岸田文雄和石破茂，還有自民黨選舉對策委員長下村博文和前總務大臣野田圣子。

安倍在當前形勢下撂挑子，按理說應該是“燙手山芋”，但細數日媒所列的“后安倍時代”繼任者人選不下十人。岸田被認為是“正統”繼承人，石破茂具有濃厚的“反安倍”色彩，菅義偉被視作安倍內閣令人生畏的幕后政治操控者。復旦大學日本研究中心專家王廣濤28日對《環球時報》記者說，從民眾期待和自民黨權力博弈的過程來看，未來極有可能是石破茂和岸田文雄的對決，但目前仍充滿變數。安倍28日沒有明確表示支持的人選，表明未來的總裁選舉將是一場自民黨內派閥之間合縱連橫的博弈過程。

周永生對《環球時報》記者說，若岸田當選，或將繼續執行安倍的路線。石破茂則存在不確定性，因為他歷來是日本主流右翼之一，難預測性更明顯。有日本分析人士表示，日本近期出現一些針對中國的舉動，如外交大臣和防衛大臣聯手謀劃在南海問題上向中國施壓等。在自民黨與一向致力于日中友好的公明黨聯合執政期間，日中關系出現巨大變化的可能性不大，但對可能產生的變數也不應忽視。王廣濤提醒說，對于日本的政治家而言，如何繼承和發展中日關系才是符合其國家利益的正確選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