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袖清風”話反腐

文／韓巍巍

據古人記載，明朝名臣于謙任山西巡撫期間，每次進京奏事，從不帶任何禮品。同僚們勸他說：“你即使不帶金銀珠寶去攀求權貴，至少也該帶一些土特產打點人情呀！”于謙聽罷，舉起兩只袖口，風趣地說：“帶有兩袖的清風！”從此，人們就用“兩袖清風”這個詞來比喻為官清廉，直到今天。

古往今來，懲治腐敗、反對貪污、倡導廉潔是每個政權獲得百姓擁護、保持長治久安的重要舉措。而懲腐反貪，除了要像于謙那樣善于自省自律外，還需要依靠法律制度的約束和御史都察的監(jiān)督。

個人自省自律

在中國歷史上，像于謙這樣“兩袖清風”的例子不勝枚舉：東漢有將下屬送的魚懸于檐下不再理會的“懸魚太守”羊續(xù)、離任時面對百姓贈銀只取一文錢以作紀念的“一錢太守”劉寵，西晉有將下屬送的絲懸于梁上至朽爛仍“封印如故”的“懸絲尚書”山濤，南朝有與友人相聚時“止談風月，不談公事”的“風月尚書”徐勉，明朝有“不受賄，不受饋”的“二不尚書”范景文，清朝有整日吃糙米、食青菜的“天下第一廉吏”于成龍……他們的廉潔行為，更多地源于他們高尚的品格修養(yǎng)和個人的自省自律。

古代廉吏的自省自律具有以下共性：其一，倡行節(jié)儉，嚴格誡子；其二，勵精圖治，勤政為國；其三，秉公辦事，清廉自守。在封建統(tǒng)治集團內部，高官大吏做到潔身自好、一塵不染是很不易的。明君廉吏的自律行為，直接或間接地影響著民心，進而為封建王朝國家機器的有效運轉提供了有利的社會政治環(huán)境。同時，它所揭示出的“大官廉則小官守”的政治規(guī)則，成為古代社會廉政建設的一條基本經驗。

我國歷代官員的俸祿都不高，而很多人在成為官員之前就借了不少債務來糊口、讀書和疏通關系。因此，新官上任后，其首要任務便是還債，但薪酬與債務的較大差距，加上身份地位的顯著變化、心理建設的缺失，就導致一些官吏以身犯險，走上了貪腐之路。

法律制度約束

用嚴苛的法律來約束官員貪腐的行為，對已經發(fā)生的貪腐行為進行嚴厲的懲罰，是封建王朝統(tǒng)治者最常用的預防和懲治腐敗的方法。

商湯滅夏之后制定的《官刑》，據說是世界上最早針對官吏腐敗、歪風邪氣進行懲治的法律。西周的《呂刑》把官吏的腐敗概括為五種表現(xiàn)，合稱“五過”：惟官、惟反、惟內、惟貨、惟來。惟官，就是官官相護；惟反，就是以個人好惡包庇或報復某人；惟內，就是搞裙帶關系；惟貨，就是收受賄賂；惟來，就是接受過去有交情的人的請求。

作為中國歷史上第一部較為系統(tǒng)的封建成文法典，戰(zhàn)國時期的《法經》中有關懲治貪污的規(guī)定對后世有很大的影響。《法經》的《雜律》篇中規(guī)定：“丞相受金，左右伏誅；犀首以下受金，則誅；金自鎰以下罰不誅也。曰金禁。”

到了唐朝，對貪腐官員懲治的法律制度發(fā)展得更為精細和完整，而且比普通人犯法的懲治要嚴厲得多。《唐律疏議》是唐朝立法的最高成就，它將六種非法獲取公私財物的犯罪稱為“六贓”，對官吏受財枉法、受財不枉法、監(jiān)臨之官受所監(jiān)臨財物、官吏收受其管轄區(qū)內人民的財物或向屬下的人民借貸財物等都給予了明確的區(qū)分和懲治。武則天親自編寫了《臣軌》一書，其中的《公正》和《廉潔》篇指出官吏都必須克己奉公，并要求官吏恪守禮法，嚴懲悖禮、違制、欺詐及弄虛作假的行為。

宋真宗趙恒反腐，講究的是德治。在位期間，他頒布了告誡百官的《文武七條》，概括來講就是“清心”“奉公”“修德”“務實”“明察”“勤課”“革弊”。他認為，要讓官員大臣從心里面以清廉為榮，以貪腐為恥，提升自身的道德修養(yǎng)，不做越軌之事。同時，趙恒還將法治與德治相結合。宋朝的官員都有試用期，轉正時需有若干正式官員保舉，如若發(fā)現(xiàn)官員貪污，保舉之人也會受到處罰。此外，趙恒還建立了一套嚴格的監(jiān)察官員的瀆職懲處制度。

明朝初年，朝廷開展了雷厲風行的反貪運動，殺人之多，用刑之嚴，為中國幾千年封建統(tǒng)治之最。明朝開國皇帝朱元璋頒布的《大明律》，被認為是史上懲治貪腐之風最嚴苛的法律。在朱元璋在位的30年里，15萬名貪官伏誅，很少有官員可以連任三年以上。而且，不管是功臣老臣、皇親國戚，只要貪污，格殺勿論。戶部侍郎郭桓伙同他人盜賣官糧2400萬石，朱元璋知道后，嚴加徹查，判處死刑三萬余人，幾乎將滿朝文武一掃而空。可惜的是，朱元璋雖極力反腐，卻越反越腐，他也時常感嘆：“我欲除貪贓官吏，奈何朝殺而暮犯。”

在清朝，也有一位皇帝反腐極為堅決，他就是雍正。雍正剛繼位時，吏治廢弛，稅收短缺，國庫空虛，儲銀僅八百萬兩，虧空的數字大得驚人，反腐倡廉勢在必行。與朱元璋類似，雍正對貪官毫不留情，官員貪腐罪行一經核實，自己的家，以及其親戚、子弟的家都會被抄個干凈。而且，有官員因貪污被問斬時，雍正還會讓其他官員去刑場觀看，以起到殺雞儆猴的效果。

巡視監(jiān)督檢察

中國古代很早就有監(jiān)督、巡視及彈劾制度，體現(xiàn)出對權力監(jiān)督制約的重視。朝廷設置了御史府（御史臺、都察院），御史不理庶政，專門“打老虎、拍蒼蠅”。除了監(jiān)督、彈劾在京官員外，皇帝還設立了類似“派駐紀檢組”的機構，即監(jiān)察部門派往地方的一個機構，機構內設有刺史或御史，行使監(jiān)察職能。

中國郵政發(fā)行的“兩袖清風”郵票

同時，皇帝也不定期地派一些御史或欽差巡行各地。盡管御史的品級不高，一般為七品，但是職權非常高。戲曲里面經常提到御史配有尚方寶劍，可以先斬后奏，說明御史權力還是很大的。對御史的選拔和開展工作也有很細致的要求，比如，御史需選拔品行端正的年輕人；御史巡察地方，不能去自己的老家，等等。

此外，對各級官吏的考核，歷代都有嚴格的制度。中國古代官吏選拔任用制度不僅經歷了從察舉到科舉日漸嚴密完善的過程，而且建立了較為健全的監(jiān)察制度，將官吏從選拔上任開始即納入監(jiān)察范圍。

秦統(tǒng)一全國后，總結上古考核制度的成就，制定了《課律》等法令，在《語書》 《為吏之道》中明確提出良吏、惡吏“五善”“五失”的考核標準。漢代進一步完善對官吏的考核，逐漸形成了以《上計律》《考功課吏法》為核心的考績制度。隋唐時，官吏考核主要是“德”“行”兩個方面，制度日臻完備。明清兩代的考績法在此基礎上再次發(fā)展，科道御史監(jiān)察制度同時也構建了一張防治貪腐的法網。伴隨考核的就是獎懲，考核的目的是為了改善吏治，改善政治，所以，根據考核結果給予必要的獎懲，是考核制度的一個重要特點。這些措施對于懲治貪污、惰政等腐敗現(xiàn)象無疑發(fā)揮了積極作用。

尤其值得稱道的是，在御史監(jiān)督風紀的同時，又引入了保薦連帶責任追究機制。自秦漢察舉制實施以來，朝廷就特別重視保舉人對被保舉人的連帶責任追究，以此確保被選拔官吏的清廉和才能。漢唐律中“貢舉非其人”便是對保舉不實者專門設置的連帶懲罰條款。明清時期，官吏層層保結，形成日益牢固的私誼監(jiān)督機制，即考選入職的進士、舉人分發(fā)地方任職前，必須由同鄉(xiāng)京官出具印結方能成行。而出具印結者為了防范被保舉人任職后發(fā)生貪腐罪案的株連，往往會派子侄隨同新官到任，以師爺或門丁的身份貼身監(jiān)督。這種連保責任一直到其任期考滿，取得任所上司官員的考語保薦為止，而上司的保薦又催生出新一輪的連保責任。這種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連保責任看似建立在私誼保薦的基礎上，但它在保薦人和被保薦人之間所形成的約束力更加堅實。因為“貢舉非其人”的株連風險會倒逼保薦人的實際監(jiān)督力，而被保薦人也怯于株連上司，在監(jiān)臨主守時自然有所顧忌。這種保薦連帶責任追究未必能夠徹底消滅官吏貪腐，但內含“誰提拔，誰負責”的制度深意，有力抑制了貪腐分子提拔任用的通道，因為沒有人會為道德操守有虧者去冒株連風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