鄧小平與北方局的整風運動

〔摘要〕1942年，自革命圣地延安開始的整風運動迅速在中央派出機構北方局、華中局、南方局以及各抗日根據地開展起來。時任北方局代理書記的鄧小平直接領導并發動了太行分局和北方局的整風運動。在鄧小平因地制宜、因時制宜、實事求是、求真務實的領導下，持續了三年多的北方局整風運動取得巨大成績，影響深遠。鄧小平領導開展的北方局整風運動，提升了黨員干部的黨性修養，清除了非無產階級思想影響，黨員干部的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均發生了重大轉變。北方局的整風樹立了創新意識，培養了探索精神，使得獨立思考和實事求是的思想生根、發芽，促進了馬克思主義與中國實際進一步結合，推進了馬克思主義中國化的進程。

〔關鍵詞〕鄧小平;整風運動;太行分局;北方局

〔中圖分類號〕A849.16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2096-0921（2020）03-0107-10

〔基金項目〕河北省教育廳教育科學規劃項目“河北歷史文化資源融入思想政治理論課教學研究”（GH162019）

〔作者〕劉勝男，防災科技學院馬克思主義學院副教授、博士，北京101601

針對黨內長期存在的主觀主義、宗派主義、黨八股等問題，以毛澤東為首的黨中央于1942年2月領導開展了延安整風運動。運動以整頓學風、黨風、文風為主要內容，歷時三年之久，規模宏大，影響深遠。當時的中央派出機構，如南方局、華中局、北方局等都相繼開展了整風運動。學術界關于延安整風的研究成果較多，但專門研究北方局整風運動這段歷史的成果卻不多，尤其是針對鄧小平就任北方局代理書記期間有關整風運動的研究就更為鮮見。梳理鄧小平領導開展的太行分區和北方局的整風運動的歷史過程，總結整風運動的意義及啟示，對新時代實現“兩個百年”的中國夢和正在開展的“兩學一做”學習教育可以提供一些內容、形式和方法的借鑒。

一、鄧小平領導開展的整風運動

（一）鄧小平領導的太行分局整風運動

黨的六屆六中全會后，鄧小平當選為中共中央北方局委員，1942年9月，兼任新成立的中共中央太行分局書記，統一領導晉冀豫、冀南、太岳、晉豫（中心）等四個區的黨政軍群工作。毛澤東于1941年5月作了《改造我們的學習》，標志著整風運動正式展開。1942年2月，毛澤東發表《整頓黨的作風》報告。中宣部隨即發出了兩個有關整風的重要文件：《關于在延安討論中央決定以及毛澤東同志整頓三風的報告的決定》及《關于在全黨進行整頓三風學習的指示》，號召全黨上下開展整風運動，并具體規定了整風的方法步驟和學習所需文件。根據黨中央的統一安排部署，太行分局的整風很快拉開序幕。

1942年5月，北方局發出《關于研究討論整風文件的通知》。其時正值抗日戰爭相持階段，日軍對根據地進行掃蕩，實行野蠻的“三光政策”，加之災荒威脅，各區貫徹落實整風運動的情況略有不同。山東根據地早在1942年3月就已經召開會議傳達整風精神，并做出了《關于執行中央整頓“三風”》的具體部署，晉察冀邊區則是在同年7月份開始整風。根據一項針對晉魯豫軍區直屬部隊183位干部和宣傳員的調查，截止到1942年底，讀過毛澤東《整頓黨的作風》的有91人，約占被調查人數的50%;讀過中央《關于增強黨性決定》的為87人，約占40%;對以上文件均讀過的有20人，約占調查人數的11%。讀過文件且做讀書札記的有13人，約占7%。①可以看出，持續了半年多的整風在深度和廣度上均有待深入。1943年整風運動開始取得可喜的成績，一些根據地的整風已經從學風、黨風轉向整頓文風，說明整風運動全面展開，并逐漸推向深入。1943年2月，太行分局接到中共中央《關于1943年整風運動的指示》，其中講到“應把整風看成為一九四三年斗爭中最中心的任務之一”②，《指示》要求北方局機關與總直屬部隊再次進行整風動員，加強工作力度，重點推進“學風”，并將參與人員擴大到了地方黨委一級、軍隊中旅和分區一級以上領導干部。同年6月，北方局又接到毛澤東來電，來電肯定了前一階段整風運動取得的成績，強調為克服黨性不純現象，整風運動后期應以整頓黨風為主。從該年10月起，北方局開始著手在晉冀魯豫等根據地的黨委、軍區中整頓黨風。

在太行分局任職期間，鄧小平對整風工作非常重視。1943年1～2月，鄧小平親自參加了在河北涉縣召開的太行分局高級干部會議并作重要報告。他從對敵斗爭、減租減息、整風運動、經濟建設和生產救災等方面進行了動員和具體部署，強調在整風學習的基礎上要做好自我反省，解剖自己的思想，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①。高干會議之后，太行分局制定了詳盡的《太行分局關于1943年的整風計劃》，3月初，總整風委員會成立，鄧小平任主任。

實際上，太行分局的整風運動可分為兩部分：一部分是檢查思想，深入整風;另一部分是加強對干部的審查甄別，二者并行。為何要審干，1943年2月的《關于整風審干的指示》講得很清楚：整風中干部工作的基本任務是從歷史上、特別是從思想發展上了解干部，幫助他們反省和進行思想改造，“整風的主要斗爭目標，是糾正干部中的非無產階級思想（封建階級思想，資產階級思想，小資產階級思想）與肅清黨內暗藏的反革命分子。前一種是革命隊伍中無產階級思想與非無產階級思想的斗爭，后一種是革命與反革命的斗爭。”②整風中的審干“不僅要審查干部的思想，又要審查干部的歷史和政治面目，發現和清洗隱藏的奸細”③。《指示》同時提出在整風時要結合各地的不同情況。因為整風涉及多個根據地，如完全照抄照搬延安做法，容易犯教條主義的錯誤，給革命發展造成不必要的損失，所以文件特別強調在吸納延安經驗的基礎上，根據地可自行靈活處理，且一定要活學活用，創造出自己新的辦法。④根據文件精神，北方局先將審干重點放在一般干部上，通過審查其自傳、批閱其反省筆記等方式配合整風運動的開展。為盡量減少審干中的漏劃、錯劃及其他問題，還專門下發《關于審查干部的決定》文件，文件較詳細地規定了此次審干旨在通過調查研究，爭取和挽救失足者，培養干部，達到教育群眾的目的。整風審干應采取的方式包括：首長負責，結合群眾運動進行，領導骨干積極發揮帶頭作用;一般號召為常用方法，同時兼顧對特殊情況的個別指導。審干范圍不限干部，一切人員都要進行審干，但肅反要與審干工作嚴格分開，“不采取將一切特務分子及可疑分子均交保衛機關處理的方針。”⑤接到文件后，北方局隨即做出指示，加強根據地的整風和審干工作，要求從1943年8月至1944年6月期間完成整風和審干任務。

（二）鄧小平領導的北方局整風運動

1943年10月，太行分局與北方局合并，組成新的中共中央北方局，鄧小平就任北方局代理書記。此時華北敵后抗日根據地的整風運動已進入總結和提高階段，整風仍是北方局工作的中心任務之一。鑒于1943年9月前的整風主要是集中學習文件階段，聯系實際、檢查思想工作和作風仍不夠到位，鄧小平到任后馬上主持召開了第一次北方局委員會議。會議討論了如何宣傳執行中共中央的整風政策，明確了下一年整風工作的指導思想和工作中心，并對深入整風進行了整體部署。會后，北方局和八路軍總部直屬機關成立了領導整風運動的學習委員會，直屬機關的整風運動由鄧小平親自領導。

為了加強全體黨員干部對整風的進一步認識，1943年11月，鄧小平親自參加了北方局黨校第八期開學典禮。他以大量具體事例生動地說明了“三風”不正對黨的事業所造成的危害，論證了整風運動的必要性。鄧小平分析了過去一年整風運動沒有深入開展的原因，列舉了整風運動中應該注意的問題，對端正整風態度提出了五點意見，即：每個同志要下定決心整好自己的思想作風;具有幫助別人整風的勇氣;整風要與檢查實際工作相聯系;在整風中不要有思想壓力;提倡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的態度。①為了保證整風運動健康、有序進行，鄧小平告誡大家一定要運用批評和自我批評、理論聯系實際的方法，本著“整風不是對人而是對事”的原則，他要求每位同志都要有“脫褲子”的精神，誠實地對待自己的問題，把自己的思想作風整頓好。②講話稿下發后，學委會進行了學習總動員，規定整個北方局、前總機關除少數人堅持工作外，絕大多數干部均要集中參加整風學習。從相關資料看，這一階段的整風，各地做法不一。如：太行區的做法是開辦干部整風班，實行機關整風學校化;太岳區除開辦整風班外，還開辦了整風學校;冀南區是抽調了700名縣、區級和團營級干部（后梯隊）進到黨校學習;冀魯豫區則是組織了地委以上干部的整風隊，還抽調了1000多名其他干部到太行山集中整風學習。③1943年12月，鄧小平來到北方局和八路軍總部直屬機關第一學區檢查工作，并參加了整風總結大會。會上鄧小平再次重申了整風的目的，指出全黨只有在思想上、政治上、組織上高度團結統一，才能增強黨的戰斗力量。④1943年末整風運動擴展到縣級。

整風運動中，鄧小平經常到各區進行指導，介紹北方局機關整風工作的有效做法及成功經驗，強調在查問題時要重事實、重證據，以理服人。不僅如此，他還及時將北方局整風的具體情況匯報給中央，聽取中央的意見。 1944年5月，北方局專門召開了一次“問題”會，就前段整風中出現的新情況、新問題展開討論，對整風學習的材料選擇和學習方式做出進一步指導，以及對具體學習進行部署。鄧小平將之前整風工作中存在的偏差和漏洞進行總結歸納，指出了整風運動中出現的三類典型問題及解決辦法，第一類是政治方面的理想信念問題;第二類是組織方面的自由主義、宗派主義問題;第三類是作風方面的軍閥主義和官僚主義問題。鄧小平建議，解決上述問題的方法除了展開思想討論，組織典型反省發言外，還要進一步學習整風文件，如深入研讀《（共產黨人）發刊詞》、《中國革命與中國共產黨》、黨章和《論共產黨員的修養》等。①在鄧小平的推動與正確指導下，北方局的整風工作開展得很順利，整風的方式、方法也變得日益成熟。如整風中采取了首長負責制的辦法;在學習整風基本文件的基礎上，輔之以反法西斯教育，并出版整風指導刊物;不同的小組之間互相交流整風經驗等。實踐證明，這些方法都切實可行，并且取得了明顯效果。

1943年6月，毛澤東給彭德懷的信中要求華北在1944年真正做好審干工作。太行、太岳、冀南區黨委很快接到鄧小平轉過來的電文。實際上在此之前，太行和太岳兩區的黨政機關和幾個黨校已經在整風過程中開始審干。為落實電文內容，1944年北方局的審干工作深入細致地展開，且與整風運動結合了起來。審干中不斷有人坦白自己過去隱瞞的重要歷史問題和政治問題。為此，鄧小平作出批示，對坦白交待隱瞞問題的同志表示歡迎，并重申和強調了黨的寬大政策。鄧小平密切關注審干過程，對于在審干過程中不同程度的“左”的錯誤，強調一定采取慎重態度，先要了解情況。他多次召集有關領導干部開會，分析審干中出現的問題，并討論對策，對于其間出現的錯誤，堅決予以糾正。北方局的糾錯從1944年春開始，在鄧小平的領導下，很多錯誤案件先后被甄別平反，并向受害人賠禮道歉。1945年春，歷時三年之久的北方局整風運動圓滿結束。

二、北方局整風運動的特點

北方局的整風運動是在特定的歷史背景下完成的，在其推進與展開過程中呈現出以下特點。

（一）因時制宜，因事制宜

1942～1943年，太行分局或者說后來的北方局均處于抗戰前沿，面臨抗敵、生產、整風、救災、根據地政治民主建設等多重任務，哪個環節處理不當都會帶來嚴重后果。鄧小平把整風審干放在整個抗戰甚至是整個黨和國家發展的大背景下進行考量。為避免生搬硬套、處理不當，他不斷告誡大家，“北方局的整風首先要考慮敵后戰爭環境，不能機械模仿延安方式進行。根據地整風與延安情況不同，應區分對待，整齊劃一的推進顯然是不合時宜的，根據地建設有自身規律，要學會見縫插針，善于利用一切戰爭繁忙中的空隙進行整風。”①當時，根據地被分割、包圍的狀態大大影響了整風工作的開展。如何做到全面鋪開，減少掉隊現象，早在太行分局時，根據地就制定了一套切實可行的方法。如：分局的整風以黨校為中心推進展開，從分局黨校到各區委黨校、地委黨校，從上至下形成一個完整的領導歸屬關系，各級黨校職權責任劃分明確，學員邊學習邊勞作，生產學習兩不誤。“整風去太行，學習又開荒，住在內河村，窩頭酸菜湯。”②生動地再現了當時受訓學員苦中作樂的情景。考慮到太行抗日根據地所處的特殊位置，要將黨政軍領導干部集中起來，用較長時間固定在某個地點參加整風學習非常困難，于是分局黨校開辦了整風短期培訓班，培訓班采用輪訓方式，按實際情況確定每班每期的輪訓時間和輪訓內容。培訓由專人負責，專人指導。學習內容也是由易到難，分階段進行。根據地結合自身實際，采取相對集中的方式，適當縮短整風學習時間，得到了黨員干部的認可。

（二）不脫離實際，務實求真，創新鮮明

根據地的人員成分復雜，知識水平參差不齊，思想動向受外界干擾大，如果采取“一刀切”的方式開展整風運動顯然會出現問題。鄧小平早就注意到，從抗戰初期到后期，太行根據地農村黨員的文化水平普遍較低，越是到黨組織的基層，這種情況越是嚴重。據不完全統計，1944年太行根據地基層黨組織中，文盲占56%，“粗通文字”的半文盲占32%，具有小學文化水平僅占9%，初中和高中文化水平更是了了。③這導致了農民黨員干部缺乏無產階級的世界觀，工作時更缺乏馬克思列寧主義理論指導。如何推進農村黨支部的整風，太行根據地采取了走群眾路線，將農村黨支部建設與整風運動結合在一起，兩手都抓且兩手都硬的做法。具體而言：讓農村的黨員干部參加群眾大會，群眾大會中的群眾可以是黨員，也可以是普通農民。據被“退”了黨籍的溫根枝回憶，興縣蔡家崖“村子里戶戶都參加，你的思想、我的思想都得說”，“村里二三百人，成年男的都參加整風，女的不參加，孩子不參加，成年人都得去，男的80歲你也得參加。春天不勞動，有時間搞整風。’，④大會上，干部們先作自我批評，而后接受群眾大會的批評，由群眾最終決定干部的去留。實踐證明，在群眾暴風驟雨似的批評中，只有威信較高的黨員干部才能順利通過。這種近乎嚴苛的檢驗保證了黨員干部思想的純潔性。有支部書記談到整風之后的工作：“現在就是不一樣，有點小毛病，群眾就反映出來了。”①農村基層群眾深深影響著太行根據地整風運動開展的深度和廣度。總之，群眾路線與整風運動相結合，給農村基層黨組織注人了新的活力。隨著整風運動的深入推進，農村黨員出現了三個嶄新的變化，一是更多農民對中共政權和其領導的軍隊的性質有了更清晰的認知，自愿加人其中，實現了從“農民”到“黨員”的轉變;二是干部們在與群眾打交道的過程中，擺脫了“讀死書”的案臼，學會了理論和實際相結合，干部們的群眾觀念及動員能力均不同程度地提高;三是引入群眾路線后，群眾工作對干部的要求越來越嚴格，不密切聯系群眾、脫離群眾的干部不斷遭到淘汰。

（三）在黨員中樹立明確的階級意識是太行根據地基層黨組織開展整風運動著力解決的重要問題

整風過程中，鄧小平強調整風審干均應注意階級劃分，農民和小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應區別對待，知識多但缺乏經驗的人要與知識少、經驗豐富的人采用不同的整風方法。他告誡大家整風不能脫離實際，整風不能單獨進行，不能與其他工作割裂開來，要考慮實際工作，也要考慮根據地的民主政治建設與群眾運動，只有把文件精神與自己的工作業務相結合，才能真正理解文件精神，內化為自身行動。對于整風的進度與要求，鄧小平也多次強調，整風內容不在多而在精，不在走馬觀花而在追根究底，貫徹始終，整風教育，要少用名詞，注意通俗化。鄧小平始終堅持實事求是的原則，他深知“左”的危害及影響，對整風過程中出現的偏差非常重視，從不馬虎。1944年4月，鄧小平在北方局的一次反“左”糾“左”會議上談到，“我們的‘左’是對當前情況和敵后環境認識不足，機械搬用延安的經驗，所以謹慎不夠，步驟不穩;……首長負責有些粗枝大葉，調查研究得不夠。由于我們主觀主義風氣很盛，沒有調查，沒有材料，就容易發生錯誤，所以真正可怕的是領導的‘左夕”。②

（四）民主整風的方式方法靈活

受“左”傾錯誤影響，整風和審干中難免出現過激行為，存在教條化、一般化問題。對于此類問題，鄧小平嚴肅批評，大力糾正。無論是在太行分局還是北方局，根據地的整風均基本堅持了民主原則，始終以治病救人為出發點，多以和風細雨的方式開展批評與自我批評。遇到抵觸情緒較為強烈的，也是以正確引導為主。與其他根據地比較起來，北方局整風學習更加融洽、和諧，民主氛圍濃厚。在整風班里，沒有干部與群眾之分。在整風會上，主持者會提出一兩個大家熟悉的話題組織討論，討論后負責人會做半小時或一小時的總結，負責人所做的總結只為啟發大家思維，并非給出最后結論。負責人從不批評任何人、任何觀點。有時候主持人會別出心裁設想幾種不同的觀點，或從不同角度對同一問題作幾種回答，然后讓學員們比較、分析，學員們在思考、分辯、爭議之中，思想得以提升。①此外，北方局處在敵后復雜多樣的環境中，學習時間、地點過于分散，整風運動只能斷斷續續開展，不僅學習時間被無限拉長，而且往往計劃不如變化快，在戰爭環境里根本不能預先做出計劃。為此，北方局想出很多方法，有條件的根據地一般是集中在各級黨校整風;條件較差的根據地則鼓勵創新，如有的根據地開展的是“整風通信運動”，有的根據地采用了“留學制”，有的根據地排練與整風運動有關的話劇等。根據地靈活多樣的整風方式，給枯燥緊張的生活帶來了樂趣，也為單調嚴肅的整風運動注入了生機與活力。

三、北方局整風運動的意義

（一）黨員干部提高了黨性修養，世界觀、人生觀、價值觀均得到顯著提升

將提高黨性修養作為一個突出問題提出來，始于毛澤東1941年的報告《改造我們的學習》。作為全黨全軍整風學習的綱領性文件，報告對全黨存在的反科學的、反馬克思列寧主義的主觀主義現象進行了告誡，指出：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教導我們認真地研究情況，從客觀的真實的情況出發，而不是從主觀的愿望出發;我們的許多同志卻直接違反這一真理。“沒有科學的態度，即沒有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理論和實踐統一的態度，就叫做沒有黨性，或叫做黨性不完全。”“只有打倒了主觀主義，黨性才會鞏固”。所以“對于在職干部的教育和干部學校的教育，應確立以研究中國革命實際問題為中心，以馬克思列寧主義基本原則為指導的方針，廢除靜止地孤立地研究馬克思列寧主義的方法”②。

關于北方局整風運動的目的，鄧小平在1943年北方局黨校整風動員會上的講話中說得很清楚，“整風的目的是要以無產階級的馬列主義的思想，去克服存在于我們同志中的非無產階級的非馬列主義的思想，使我們全黨思想更加統一，意志更加集中，全體同志更能團結在以毛澤東為首的黨中央的周圍，一心一德地去完成中國革命的事業”③。鄧小平將抗戰時期黨的整風運動精辟地闡釋為“黨的建設的百年大計”④。整風運動是一場深刻的思想鍛煉和黨性鍛煉運動，是統一全黨思想、引導革命走向勝利的方針。太行分局和北方局的整風運動前后歷時三年多，廣大干部和黨員通過制度化、常態化的學習，對什么是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黨八股有了新的了解，對其危害有了深刻認知。嚴格講，對于長期處于戰爭狀態的廣大黨員干部來說，要全面深入地系統學習馬克思列寧主義是一種奢望。身處抗戰前沿地帶的北方局更是如此。軍事形勢、政治形勢日益嚴峻和復雜，日軍的“治安強化”，日偽政府的思想戰、經濟戰等，一度使根據地面積大大縮小。能否克服這些嚴峻形勢，成為中共在根據地繼續生存與發展的巨大挑戰，成為考驗中共成為群眾性政黨的關鍵。

戰爭的困擾一度影響到根據地整風學習的整體推進，鄧小平分析認為，“無論是軍隊與地方黨，特別是軍隊中的同志，他們的生活是流動與不固定的，一般是分散多而集中少，工作非常繁忙。”①對于大多數黨員干部來說，本就對馬克思列寧著作接觸不多，知之甚少，再加上長期流動作戰，更加難以靜下心來學習。但北方局的這次大規模、有組織、有計劃的整風運動，“見縫插針”式的學習，使根據地的黨員干部閱讀了大量的馬列主義理論書籍，較為透徹地理解領悟到馬列主義的理論精髓，深刻地影響了邊區根據地黨員干部無產階級世界觀的形成。黨員干部們通過批評與自我批評、自我反省，進一步掌握了馬克思列寧主義的立場、觀點和方法，清楚認識到掌握馬列主義與中國實際相結合的重要性。一些黨員干部逐漸摒棄了原有的官僚主義、軍閥主義以及小資產階級等非無產階級思想，樹立起無產階級的世界觀和馬克思列寧主義的學習觀，黨性修養、思想品德和政治覺悟得到不同程度的提高。可以說，根據地黨員干部黨性修養得到全面整體的提升，堅定了共產主義信念和革命必勝的信心，為強化黨的領導，取得抗日戰爭的最后勝利創造了條件。

（二）根據實際情況對整風進行探索和創新，使得獨立思考和實事求是的思想生根、發芽，為如何運用和發展馬克思主義提供了新視角

處于抗日戰爭前沿的太行根據地，與延安的政治環境有很大不同。考慮到北方局的實際，鄧小平對整風進行了探索和創新。他提出了“三結合”的方式，即：整風學習與邊區的精兵簡政相結合、與根據地建設相結合、與大生產運動相結合，在不同時期、不同地域三者各有側重，且相互補充、相互促進。②

從1941開始，華北敵后抗戰進入到最艱苦階段，日本重兵壓境，太行根據地脫產人員的物資供給困難重重。鄧小平主持中共中央北方局工作后，為扭轉不利局面，把對敵斗爭作為首要任務來抓。在分析了華北敵后抗日根據地的有利形勢和不利因素后，他進一步明確了對敵斗爭的指導方針，提出了一系列對敵斗爭的策略。為了減輕根據地的財政負擔，從1942年起，根據地開始精兵簡政，并擴大了統一戰線范圍。“雙減”（減租減息）運動是中共在抗戰時期動員農民最基本的政策之一。群眾運動與“雙減”運動配合開展，進一步重塑了農村基層社會，使得無產階級文化觀深入基層，黨員干部的群眾觀念不斷增強，新的社會秩序開始慢慢形成。面對根據地的經濟困難，中共中央北方局亦將經濟生產作為中心工作來抓。在北方局的領導下，華北敵后抗日根據地開展了規模空前的大生產運動。鄧小平強調，生產工作要實事求是，不同地區、不同情況應區別對待：災區要側重于生產救災;新開辟區要側重于減租減息;等等。在大生產運動中鄧小平親歷親為、身體力行。

北方局在華北根據地推行的政治、經濟、軍事、文化等一系列舉措，使得廣大軍民對黨的政治、軍事路線的制定和施行更為清晰明確。精兵簡政、減租減息、大生產運動建設與整風運動相結合，進一步密切了黨群關系，為迎接抗日反攻的早日到來做好了充分思想準備。值得一提的是，整風運動過程中，鄧小平不斷總結實際工作的經驗與教訓，認為在1935年遵義會議之前，黨內普遍受到來自“左”“右”傾錯誤思潮影響，革命蒙受重大損失。遵義會議確立了毛澤東在中共中央的領導地位，是個偉大的轉折點。長期存在于黨內的機會主義才得以徹底肅清，主觀主義、宗派主義和黨八股才得到有效遏制，標志著馬克思主義正確路線的開始，毛澤東思想的形成。鄧小平認為九年的歷史實踐可以充分證明，這一思想是正確的，會一直持續發展下去。①這一判斷給北方局的整風運動注入了新內容，對黨的事業沿著健康軌道發展起到重要作用，也為今后中共如何運用和發展馬克思主義提供了新視角、新典范。

北方局的整風運動是在中共中央統一部署下完成的。作為整風運動的樣板，延安在整風過程中的做法無疑會對北方局產生重要的影響。鄧小平在不違反中央政策的前提下，根據北方局的實際情況，采取靈活策略，創新整風方法，大興調查之風，及時發現問題，并對整風過程中出現的新情況和新問題逐步加以規范、引導、調整與糾正。在他的領導下，北方局的整風運動得以順利完成。

（責任編輯 梁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