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大利卡爾卡諾步槍在中國

Zeke

卡爾卡諾M1891步槍由特爾尼、都靈、布雷西亞、托雷安農齊亞塔等地的意大利國營兵工廠生產，逐漸替代了原先意大利軍隊裝備的維特利維塔里M1870/87步槍，后來根據軍隊需求又衍生出了M1891卡賓槍與M1 891TS卡賓槍。八國聯軍侵華時，意大利派遣的數個神射手步兵（Bersaglieri）便裝備了M1891步槍。一戰爆發后，羅馬的國營兵工廠與布雷西亞市的布雷西亞國營兵工廠和米達（MIDA）工廠也接到了生產M1891步槍的訂單，這些步槍是一戰期間意大利軍隊主要的步兵武器。戰爭結束后，各兵工廠停止了步槍的生產，戰時迫切需要的武器成為難以處理的剩余物資，意大利商人便把目光轉向了戰火紛飛的中國，意大利的各種槍械、火炮、彈藥等在這一時期大量輸入中國，意大利也因此成為“1920年代向中國輸入軍火最放肆的國家”。

北洋政府時期意大利步槍訂購情況

雖然意大利政府也加入了1919年列強的對華軍火禁運，但禁運限制對于意方已商定的軍火合同和在各國達成禁運協議前商定的軍火合同是不生效的。上述軍火合同包括之前意大利與陜西、湖南和滿洲商定的軍火合同。1919年12月，由天津馬澤利洋行（Marzeli & Co）代理的4011噸意大利軍火被標為“日本玩具”經停日本神戶運抵中國，“日本玩具”又搖身一變成為意大利使館衛隊的“軍服”，從而免去了中國海關的檢查。直皖戰爭（1920年7月）前，段祺瑞購買了其中的60噸，剩下的軍火有2434噸運到山海關，有1507噸運抵天津，這兩批是意方暫時存放的，另有10噸運往沈陽，為張作霖所購。

意大利的這批軍火，原本是準備武裝對德宣戰的段祺瑞參戰軍的，段祺瑞倒臺直系掌權后，曹錕繼續與意大利人進行交易。1920年陸軍部與意商柯紐良達成交易擬定合同，收購意大利于天津和山海關兩處所存的部分軍械，合同中包括6.5mm步槍40000支（應為卡爾卡諾M1891），6.5mm槍彈3000萬發，6.5mm機槍（應為菲亞特-列維里M1914機槍）50挺。1921年11月21～22日，由80輛貨車運送山海關的部分軍火。根據英國聯絡官的報告，這批軍火有30000支步槍，300萬發槍彈，75mm野戰炮6組，每組炮4門，配24000發炮彈，菲亞特機槍50挺及3萬發槍彈。可以發現實際從山海關運出的軍火比1920年簽訂合同少了一些步槍和槍彈。

同樣在1920年左右，湖南督軍張敬堯開始收到所購意大利軍火，這批軍火價值100萬元，是張敬堯通過比利時海外銀行向馬澤利洋行支付了31.2萬元訂金訂購的。軍火包括10000支意大利步槍，1500支毛瑟手槍，4挺機槍，120萬發步槍彈以及不明數量的手槍彈。

第一次直奉戰爭（1922年4月28日～5月5日）后，雙方積極備戰，意大利存在國內的軍火數量龐大，且運輸較方便，因此直系的曹錕、吳佩孚也在這一時期大量購入這些武器。1922年7月22日'曹錕密電天津鎮守使趙玉珂，希望其能與意商交涉購買全部所存軍火，這批軍火價值5640920元，其中有步槍14000支，隨后意商在北京正式簽訂合同。同年，山海關存放的剩余軍火也運到了曹錕部，包括19000支步槍，1700萬發槍彈，24門野戰炮附5700箱57mm炮彈，1400枚手榴彈以及兩套無線電報機。1923年曹錕從鄧者羅（DAngelo）購買了價值550萬元的軍火，1924年又從鄧者羅購日本號輪船的價值4827520元的軍火，其中包括1918年造M1891步槍40000支，6.5mm槍彈4000萬發，6.5mm機槍32挺等等。

直系的部分意大利軍火存儲在京西三家店倉庫中，經齊燮元（直系軍閥之一）介紹，王永泉（1921年與他人合作在福建成立軍政制置府，自己任閩軍總司令）花了一百余萬元買到了這批意大利軍火，后來這批軍火在運抵福建時被周蔭人（1923年隨孫傳芳入福建省，1924年任福建軍務幫辦）劫去。周蔭人入閩期間，似乎還另外購買了一批意大利6.5mm步槍。到了抗戰前，日軍的報告中也提到了福建軍隊中大量裝備意大利步槍。

吳佩孚在籌備軍火時也找上了意大利人，1922年8月吳佩孚從意大利中間商格蘭伽（Galarga）購入步槍、野戰炮與機槍，同年10月30日，吳佩孚在給曹錕的信件中提到自己從意商訂購了14000支步槍，槍彈2 760萬發，打算早日交款提貨，把步槍發到兩個師。1924年春，吳佩孚又從意大利購入步槍40000支，槍彈5000萬發，75mm野戰炮數門，另有6挺機槍附槍彈。直系也成為了當時國內意大利軍火最大的買家，不過隨著第二次直奉戰爭直系戰敗，這些軍火又大量流入到奉系張作霖手中。

江浙大戰（又稱齊盧戰爭，是1924年中華民國江蘇督軍齊燮元與浙江督軍盧永祥之間進行的戰爭，此戰是第二次直奉戰爭的導火索）前，盧永祥和齊燮元都購買過意大利軍火。1927年蘇州商團收繳民間武器時，商團的槍械收購價目表里面也出現了意造步槍，但收購價格很便宜，還不及毛瑟G71、曼利夏M1888這些老槍。

英國魚鷹出版社出版的叢書中的插圖，描繪的是1925年北京政變時期曹錕麾下的一名衛兵，他裝備的步槍便是一支卡爾卡諾M1891

除了1919年輸入沈陽的10噸軍火，同年張作霖從天津購入意大利毛瑟手槍1500支，槍彈30萬發。意大利的毛瑟手槍應該是1899年的意大利海軍訂單，當時訂購了5003支，流入中國后得到了“大鏡面”的綽號。1921年1月還有一批意大利存放在天津和山海關的軍火抵達了葫蘆島，也是張作霖購買的，包括步槍27 000支，槍彈4 400萬發，野戰炮24門，炮彈24000發。第一次直奉戰爭奉軍失利退回關內后，張作霖也在積極準備再戰。1921年1月，張作霖與意大利人巴奇商議訂購500萬元的意大利軍火，同時巴奇也是意大利兵工廠（可能為特爾尼）的代表。張作霖支付了50萬元訂金，但訂金支付3個月后軍火并未如期運抵葫蘆島，后來張作霖派人到上海租界上訴，希求要回訂金，但上訴被駁回，有學者認為這筆交易是意大利人的詐騙，但實際情況可能更復雜些。

1922年8月6日，吳佩孚電告曹錕，張作霖欲購買山海關所存意大利軍火，有步槍15000支，馬槍6000支，自來得手槍500余支等等，并請曹錕設法阻止。這里張作霖訂購的這批軍火可能就是與巴奇商定的，直系當時是意大利軍火的大買家，所以曹錕可能設法說服了意大利人，把軍火都賣給曹錕，這樣意大利人不會有什么損失，同時也能限制張作霖的軍火購入。不過到了1923年2月，張作霖還是從日本購得一批軍火，其中有步槍13000支，這批軍火是日本從意大利購得轉賣給張作霖的。

上述的意大利步槍大多為卡爾卡諾M1891步槍，一戰時期生產的M1891步槍仍采用漸速膛線（越接近槍口，膛線纏距越短，彈頭轉速越來越高，有利于提高射擊精度），膛線壽命得以改善，所以盡管都曾使用過，這些步槍仍保有不錯的精度，且步槍使用6.5×52mm無煙火藥步槍彈，是意大利軍方精挑細的槍彈口徑。

1920年代左右，意大利對華軍火貿易是很積極的，無論是正規渠道還是走私。根據英軍聯絡官的報告，1921年意大利使館還公開展出了兵器的目錄與照片。意大利向中國出售的步槍中，除了卡爾卡諾M1891，根據現存實物來看還有更老的維特利維塔里M1870/87。另外在一些資料中還出現了“比斯尼步槍”的名字，推測起來卡爾卡諾步槍槍管節套處有標產地城市的習慣，所以這個“比斯尼”可能是布雷西亞（Brescia）的音譯，是米達工廠或布雷西亞國營兵工廠的產品，馮玉祥從曹錕處輾轉領到的3 000支步槍就是“意大利造比斯尼步槍”，即卡爾卡諾M1891步槍。因為彈倉容量是6發，因此也有稱“意大利造六粒步槍”的。

1924年四川劉存厚（川軍領導人之一）接管靖國軍兵工廠，該兵工廠是顏德基（時任川軍援陜西第二路軍總司令）1919年從日本購買設備建立的，接管后仿造意大利槍械、火炮及槍彈。吳佩孚倒臺后曾送給劉存厚軍火，在運送軍火時還借用了日本商船，當時有人稱“劉存厚十幾個團的槍都是意大利造的”，這些槍應該都是卡爾卡諾M1891。

1930～1940年代意大利步槍使用情況

中原大戰（1930年5～10月）時，蔣介石曾請吳佩孚召集舊部襲擾馮玉祥后方，吳佩孚一方面派人到處收編人馬，一方面讓劉存厚派魏聲華出兵陜南。魏升華部廖震進駐沙河營，以強硬態度要求駐扎漢中的馮部王志遠歸順吳佩孚，否則擇日開戰。不料1931年1月2日拂曉，王志遠突襲，打得廖震落花流水。此戰王志遠繳獲廖震部意大利造比斯尼步槍100余支。

劉存厚得到的意大利軍火，也有部分流入到共產黨領導的革命武裝手中。固軍壩起義（1929年川東黨組織領導的起義）期間，起義軍曾收編多支劉存厚的部隊，比如七里峽一個連就帶著80余支意大利步槍投奔起義軍，這些收編的舊軍隊和改編的土匪一起組成了起義軍一支隊，有800余人，槍300余支。后來一支隊打算收編楊森部侯子俊以進一步擴充實力，侯子俊發現一支隊武器多為精良的意大利步槍后起了歹意，他到陜西時已投奔陜軍，待一支隊趕往陜西商議時他便將一支隊吞并，讓革命軍蒙受巨大損失，也為后來起義失敗埋下了伏筆。

?北京軍博內收藏的卡爾卡諾M1891步槍，當時出口到中國的這型步槍為一戰軍剩。一戰時期生產的卡爾卡諾步槍仍采用漸速膛線，越靠近槍口處的膛線磨損越大，可能因此有人將這支步槍槍管截短

一支卡爾卡諾M1891TS卡賓槍的節套銘文，注意正上方的“Brescia”（布雷西亞）銘文，布雷西亞國營兵工廠和米達工廠都進行過卡爾卡諾步槍的生產，國內當時所謂的“比斯尼”可能就是布雷西亞的音譯

1931年，賀龍的紅三軍在攻打均州時，由于均州城墻高大，守軍還從上面倒開水和炭火，一時不能突破，于是賀龍決定用火攻。根據不同的資料，當時紅軍應該是在西門佯攻，在南門組織主攻，主攻部隊先以3輛“土坦克”在火力掩護下推進到城門下，然后將大量木柴門板、桌椅板凳、竹木家具運到城門洞內點燃以燒毀城門。當時紅軍缺乏武器，掩護任務是挑選了15名神槍手持意大利步槍完成的，這批意大利步槍和槍彈是從走私軍火的意大利神父那里獲得的。意大利教堂走私軍火不僅在湖北如此，河南南陽也有類似的情況，當地有個屬于意大利天主教教會的靳崗教堂，因此當地大部分地方武裝的槍械都是意大利造的。

1933年紅四方面軍乘四川軍閥內戰正酣之際，由陜入川。紅四方面軍解放綏定城時繳獲了劉存厚存在城里的意大利步槍2 000支。另外，紅四方面軍占領宣漢城北板凳埡后，劉存厚部一個連先逃往鐵溪河，后在馬泥爪村被接到情報的川東游擊隊伏擊，被繳了械，游擊隊獲得意大利造步槍120余支，槍彈36000多發，這些步槍都發給了缺武器的二支隊。不久又發現宣漢潰軍一連，被全殲于高巖洞，潰軍大部被趕至貓跳河中，第二天當地游擊隊在河底打撈出70多支意造步槍和部分槍彈。后來川東游擊隊與紅四方面軍會合，被改編為紅33軍。根據王波（時任紅33軍99師師長）的回憶，這種步槍當時是紅軍內最好的步槍：“意大利造步槍很新，槍身比三八式還長，射程很遠，但不多，只有三百多條，槍彈也少。”另有一份紅四方面軍的武器清單中提到了意大利造步槍，數量有144支，僅次于數量最多的漢陽造步槍（212支）。

1934年國民黨兵工署的國內武器調查報告里也提到了意大利造步槍，抗戰爆發后日軍編寫中國兵器裝備的相關資料里也提到了該槍，并稱主要在福建地區的部隊使用。另外，新四軍根據地的民兵也在一次戰斗中從偽軍處繳獲意大利步槍，每槍配有400余發槍彈。1940年7月，八路軍冀東軍分區十二團夜襲趙各莊偽礦警，繳獲“意大利造六粒步槍”100多支。

到了解放戰爭時仍有卡爾卡諾步槍服役的記錄，老兵董永明最初參加國民黨的部隊，后來堅定地選擇了解放軍，以下是他的回憶：“俺虧著有一棵好槍。那是一支步槍，意大利造的，六七成新，打六五特好使，也不后坐也不振，指哪兒打哪兒，使的很順手，那支槍還是俺從郝鵬舉的部隊帶過來的。具體打了多少敵人，俺也沒統計過，但只要出手，十有八九就能命中目標。”有一次董永明戰斗時被炮彈皮打中，當時他在身上圍了100發意大利步槍彈，這些槍彈幫他擋住了炮彈皮，只傷到右側肋骨部位。

從軍閥混戰到解放戰爭，都有卡爾卡諾步槍的出現，從現有史料看，卡爾卡諾步槍也在中國獲得不錯的評價，但因為數量有限，槍彈難以獲得，對戰爭的影響比較有限。

編輯/魏開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