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路”男人：熱辣邊城那再愛一次的心動

袋子

湖南省鳳凰縣這個湘西邊城里，男孩追求女孩，可以走“車路”，也可以走“馬路”。走“車路”，即在女孩家對面，唱365天的歌;走“馬路”，則一切按規矩來。燕小菲有著湘西女子活潑自然、不安分的天性，然而，一場婚姻變故讓她沉淪。直到那個“車路”男人再次唱起了情歌……

三人行：湘西邊城的愛情悲歡

2016年6月9日端午節，湖南省張家界這個湘西邊城里，澧水河上正在舉行龍舟賽。岸邊站滿了圍觀的人。18條參賽龍舟如同離弦之箭！每條船船頭都有一個鼓手打鼓，全體水手奮力劃槳。

覃明洋在一條龍舟上當鼓手，他立于船頭奮力敲鼓。水手拼命劃動手中的槳，當全船人想起覃明洋好像有一陣沒敲鼓時，他已經落水不見了！

燕小菲聽聞丈夫在澧水河中落水喪生，趕到澧水河邊的她悲痛欲絕，后悔不已……

燕小菲，1990年出生在張家界市永定區，是土家族人。2012年，燕小菲從吉首大學張家界學院畢業后，應聘到張家界一所小學教書，與同在學校教書的大學同學覃明洋結婚。

夫妻倆有一個兒時的伙伴顧軍，高中畢業后外出打工，后來回張家界開了一家旅游飯店，生意越做越大。三個兒時伙伴偶爾會在顧軍的飯店聚聚。

覃明洋和顧軍都喜歡燕小菲。顧軍那個時候在燕家對面天天唱歌，什么“妹在閨中哎心事多，哥想妹妹哎睡不著”，常常聽得燕小菲心煩意亂。

在張家界這個湘西邊城里，男孩追求女孩可以走“車路”，也可以走“馬路”。“車路”是指少數民族年輕人自己談戀愛的做法，即在女孩家對面，唱365天的歌兒。“馬路”的意思則是明媒正娶，請媒人，下聘禮，一切按規矩來。

燕小菲喜歡聽顧軍唱歌，但覺得他個性太自由，飄忽不定。相比之下，覃明洋走“馬路”托媒人，問嫁期，就顯得莊重和妥帖。最終，她選擇嫁給了覃明洋。婚后生活幸福甜蜜。

顧軍成了燕小菲胸口的一粒朱砂痣。她常聽說顧軍女朋友滿天飛，但最終也沒見他娶回去一個。三個人在飯店里聚會的時候，什么都可以拿來開玩笑，唯獨這件事情誰都不敢提。

燕小菲和丈夫一起上班下班，一起做家務，平淡的日子幸福滿滿。但是時間一長，特別是跟丈夫白天晩上都在一起，她漸漸覺得生活枯燥乏味。閑暇之余，燕小菲像個男人一樣搞攀巖，練射擊，還趁假期去泰國芭提雅旅游時考了個潛水證。2016年，她跟覃明洋連招呼都沒打，就辭掉了老師的工作，準備報考公務員。

放著安定的生活不過，要去制造困難考公務員？覃明洋對妻子的做法很不理解：“你瘋了嗎？萬一考不上怎么辦？”燕小菲說：“我不喜歡按部就班的生活。”因為她的辭職和不安分，燕小菲沒少受婆婆一家人的白眼，由此導致夫妻關系越發緊張。

覃明洋愛著妻子，不愿看到她過得不快樂，也想嘗試著做一些改變。2016年6月，顧軍飯店組織端午節龍舟比賽，覃明洋瞞著她報名參賽。

每年五六月，澧水河的水位寬闊幽深，非常適合張家界這個少數民族聚居的地方舉辦特色龍舟賽。

上船前，覃明洋穿上了救生衣，但因為天氣太熱，他也像很多自恃會水的水手一樣，一邊上船一邊脫掉了救生衣。誰也想不到在激烈的拼搏過程中，覃明洋不知何時意外落水，被暴漲的澧水河吞沒……

燕小菲覺得是自己的自私、任性害死了丈夫。

此時，她已懷孕8個月，隨時可能臨盆。婆婆一家把罪責扣到她頭上，把挺著大肚子的她趕出家門。

燕小菲被前來找她的母親領回娘家，住回到昔日的房間里。隱隱約約中，她又聽到對面有人唱歌：“妹在閨中哎心事多，哥想妹妹哎睡不著……”燕小菲知道是誰在唱，不禁淚如雨下。

走“車路”：陪一程愛一程的心動

經歷巨變的燕小菲整日以淚洗面，不出門，不見人，活成了一具行尸走肉。顧軍仍跑到燕家樓底下唱歌，被他父親拿著鞭子追著打了兩條街。而且，他往往人還沒到，隔著院墻就聽到他喊“燕小菲”三個字喊得驚天動地，生怕誰聽不到。

燕小菲確實特別需要安慰，但安慰她的可以是任何人，唯獨不能是顧軍。果然，沒多久街頭巷尾便傳出很多議論，說兩人早有私情，甚至有人繪聲繪色地說顧軍的飯店就是兩人偷情的好地方。

燕小菲請求顧軍離她遠一點兒：“求你不要再來找我了，你再這樣，我就要去跳澧水河了！”“我不來的話，對不起你，對不起我自己，更對不起覃明洋。”燕小菲定定地望著顧軍，眼淚流了一臉。

顧軍讓燕小菲把孩子生下來：“給覃明洋留一條根！”并拍著胸口保證，“以后，我就是孩子親爹。”

臨盆在即，也由不得燕小菲多想。2016年8月，她在張家界市婦幼保健院產下女兒。顧軍建議她給孩子取名洋洋，以紀念孩子的爸爸。

燕小菲生女兒那幾天，她母親和顧軍在醫院里輪班照顧著她和孩子。顧軍這么一個情場浪子，竟像模像樣地照顧自己坐月子，燕小菲心生感動。

一天上午，洋洋奶奶提著雞蛋和煨好的雞湯來看兒媳和孩子，燕小菲心里一暖，覺得有了洋洋，她和老人的關系肯定會有所緩和。哪知洋洋奶奶看到顧軍也在，隨后把滾燙的雞湯往顧軍臉上潑去：“原來傳言都是真的，覃明洋尸骨未寒，你們兩個就……”這下，燕小菲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顧軍卻向燕小菲鄭重承諾：“我一定走‘馬路托媒求親，讓你光明正大做我的妻子。”燕小菲瞪眼望著顧軍，這會兒她是連哭都哭不出來了。

燕小菲一邊帶著女兒，一邊開始備考公務員。顧軍常常把洋洋抱到飯店里，給洋洋換尿片、兌奶粉，哭了哄，餓了喂，替燕小菲分擔了不少的壓力。因為這樣，又有傳言說洋洋是顧軍、燕小菲的“私生子”，覃明洋死了，兩人在一起也就沒有了阻礙。

聽到這些傳言，燕小菲氣得渾身哆嗦。“這有什么好氣的，嘴長在別人身上，你又管不了。再說，你是做了什么見不得人的事嗎？”顧軍一句輕描淡寫的話讓燕小菲猶如醍醐灌頂。

這段時間以來，燕小菲沉浸在喪夫的悲痛里走不出來，是顧軍一次次把她扶著，陪著她走過這段傷痛而又無奈的日子。她既沒有在覃明洋活著的時候出軌偷人，也沒有在他死了之后獨自偷生，她憑什么要承受這些？在乎這些？

想通這些之后，燕小菲對顧軍說：“我發誓，我不僅要做一個稱職的媽媽，還要大膽地追求自己的幸福……”顧軍一聽，激動地把這個從少年時代就喜歡的女子抱在懷里。

從那以后，燕小菲跟顧軍一起常常帶著洋洋，大手拉小手地走在張家界的大街小巷里。遇到有人在背后竊竊私語，燕小菲懟回去：“關你屁事！”活脫脫一個湘西女漢子形象，看得顧軍目瞪口呆。

但是只有顧軍知道，燕小菲并沒有從那段噩夢一般的經歷中真正抽離出來。從顧軍的飯店回到市區，回回都要經過繞不開的澧水河。每每經過河邊的時候，顧軍從后視鏡里看到燕小菲抱緊膀子，像篩糠一樣地發抖。每回，他都特意兜個轉轉，把澧水河兜得看不見了再回去。這樣終究不是辦法，長久下來作出病來，也不是事啊。顧軍為此愁眉不展。

“小菲，我們結婚吧！”顧軍對坐在車后的燕小菲說。“你是在向我求婚嗎？你求婚求得這么寒酸，連個戒指都沒有，我不嫁！”

顧軍轉過頭，笑著對燕小菲說：“一切都會有的。我要明媒正娶，兌現一個湘西漢子的承諾！”

“那還差不多。”燕小菲笑著給了他一拳，并漸漸展開了眉頭。

熱辣辣：那一場美女救英雄的好戲

為了消除覃家人的誤會，為了洋洋身上流著覃家的骨血，逢年過節，燕小菲、顧軍都會帶著洋洋去覃家看望爺爺奶奶。剛開始，燕小菲看著覃家緊閉的大門和從屋里飛出來的禮物，氣得不知所措。

顧軍對燕小菲說：“你別介意，羅馬不是一天建成的。”他默默撿好被扔出來的東西，放到覃家門口，下次過節還照來不誤。

2019年春節，當三人從洋洋奶奶家里毫無懸念地被趕出來之后，顧軍一邊囑咐燕小菲收拾東西放好，一邊把洋洋架到自己的脖子上，大聲地說：“洋洋，我們干酒去！”

三個人還沒走，屋里傳來覃明洋母親的號啕大哭聲，緊接著老人從屋里走了出來，抱著他們又是一頓哭。過后，老人家算是徹底解開了心結，正式接納了燕小菲母女，也接納了顧軍。

2019年3月，燕小菲面試通過，被正式錄用為公務員。顧軍的求親進程也緊鑼密鼓起來，他托媒人到燕家求親，下聘禮。

這年五一，燕小菲、顧軍在湘園大酒店舉行了婚禮，洋洋奶奶一家人都來了，老人用實際行動幫燕小菲洗刷了污名，證明了她和顧軍之間的清白。

婚禮上，顧軍給燕小菲戴上一枚閃亮的結婚鉆戒。看著新娘紅彤彤的臉和如水的目光，他為自己終于追到這個美麗、勇敢的湘西女人而感到自豪。

燕小菲看著新郎深情的目光，也讀懂了他藏在心底里的聲音。在他挨近她親吻時，她小聲地問：“還唱歌嗎？”顧軍也小聲地說：“你要喜歡聽，以后天天在屋里唱給你聽。”

讓燕小菲無語的是兩人尚在蜜月期，顧軍又要去組織并參加龍舟賽，氣得她又一陣哆嗦。3年了，澧水河仍是她的一個噩夢。

“你能不能不要參賽了？”燕小菲懇求顧軍。顧軍笑道：“澧水河裝不下我。”燕小菲氣得直瞪眼。

6月7日端午節這天，張家界太陽高照，熱火朝天，澧水河兩邊早已人山人海，水泄不通。19條船上的水手、鼓手都在拼命劃槳和擂鼓。只見8號船從眾多賽船的夾縫里穿插而出，霎時便領先所有的賽船，毫無懸念地成為這屇賽事的冠軍。

正當大家為參賽獲獎者鼓掌喝彩時，突然傳出一聲：“有人掉河里了！”這聲音仿佛一聲炸雷響徹云霄。幾乎同一時間，燕小菲從岸上圍觀的人群中鉆出，縱身一躍跳進澧水河。正在大家驚呼和發愣時，燕小菲已經從水里迅速撈起落水者，送到岸上。

這時候，假裝不會游泳的顧軍擦了把臉，又溫柔地替燕小菲擦掉臉上的河水和淚水，問她：“你放下了嗎？”燕小菲愣了愣，狠狠一拳頭捶到顧軍的胸口上，然后抱著他號啕大哭。

原來，燕小菲見自己勸不了顧軍，端午節這天，她帶齊裝備，早已悄悄潛伏在人群里。她怕重演3年前的悲劇，發誓掉下去一個，她就要撈上來一個！

而顧軍為了讓燕小菲徹底解開這一心結，他故意假裝在龍舟賽奪冠后，激動得“掉”進了澧水河。讓他沒想到的是燕小菲早有準備，在澧水河上演了一出“美女救英雄”的好戲。經歷了這一幕，燕小菲再也不會懼怕澧水河了。

2020年春節前后，因為疫情的原因，所有人都待在家里不能出門，顧軍的飯店也因為游客稀少閉店休整，兩人于是開始造人計劃。

誰知道疫情從年前一直延續到了年后，顧軍飯店的生意一落千丈，燕小菲急得團團轉，顧軍卻一點也不著急。由于連日暴雨，當地政府發文2020年不再舉辦龍舟賽。顧軍對妻子說：“到明年再辦龍舟賽的時候，嘿，我們就是一家四口了。”

編輯/胡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