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回音在心中激蕩
——讀《我們活在歷史中·曾紀鑫創作論》

張家鴻

當一本書被讀者喜歡的時候，會在他們心里泛起波瀾。當一個作者及其作品被讀者喜歡、信賴、期待的時候，讀者便可能會情不自禁地寫下點滴感受，當作對作者的回應。作者與讀者、寫與評之間的關系倘能如此，是十分美好的。兩者之間互相鞭策、互相鼓勵、互相成全。

在李鈞、趙微、劉瑩瑩三個人的論文中，我捕捉到一條對評論者來說最為重要的線索，即保持公允之心。他們在肯定曾紀鑫眾所矚目的創作成績的同時，并不是罔顧事實地一味說好話。文學創作的果實需要夜以繼日、日積月累的付出才能摘得，而這個逐級攀登的過程正是日益完善的過程。如此說來，豈會有十全十美的作品？怎會有毫無缺點的作家？李鈞認為倘若曾紀鑫在《楚莊紀事》的創作中更有耐心的話，那么這部蘊含著諸多“母題”的作品，完全可能成為當代小說的一部經典。李鈞在被曾紀鑫的才華所折服的同時，又擔心他走入因“歷史”而起陷入“地域”而不得超脫的困境中無法自拔。

在保持公允之心的基礎上，又能做到全面論述重點突出。李鈞先是把目光投射在曾紀鑫包括小說、劇本、理論著述在內所有作品的基礎上，又把心力和筆墨傾注于其影響力最大的文化歷史散文。他評《歷史的刀鋒》與《千古大變局》時，認為這些作品中充滿人的聲音與人性的細節。“那些人物不再是神圣化或妖魔化的怪物，而是血肉豐滿的圓形人物。”趙微與劉瑩瑩二人的論文，更是直接以曾紀鑫的文化歷史散文為研究對象，條分縷析、逐層深入，為我們還原出一個寫作者真實可觸的心境。

仔細讀謝泳先生的序言，再讀書中收錄的三篇論文，由此可知曾紀鑫在文學創作道路上的飽經風霜、飽嘗艱辛，在繽紛多彩的文學園地里留下的屬于自己的印記，可以給當下包括我在內的寫作者帶來不少可以借鑒的啟發。

故鄉是一個人創作與研究的精神源頭。不管作家有意或無意，故鄉所賜予的精神烙印是與生俱來的。如劉瑩瑩所認為的，浪漫的荊楚文化與開闊的海洋文化共同凝聚成了曾紀鑫的精神家園。長篇小說《楚莊紀事》中抹不去的是荊楚大地的沉重歷史、復雜現實、傳統文化與民俗風情。散文集《一個人能夠走多遠》收錄正文十二篇和一篇跋文。十二篇中有八篇直接或間接地寫到家鄉湖北。自從2003年離開湖北定居廈門之后，福建便成了曾紀鑫的第二故鄉，便成了推動曾紀鑫產生新的思考獲得新的成果的外部環境。《歷史的砝碼：從邊緣影響歷史的11個人》就是這樣的作品。這部散文力作，以俞大猷、李贄、黃道周、鄭成功、洪承疇、李光地、陳化成、陳嘉庚等11個閩南人為研究對象，深入其生命活動的最深處，傾聽其生命的最強音，進而探索他們對閩南文化的貢獻，以及在中華文化版圖中獨有的位置。俞大猷雖是明朝人，卻與我同為泉州人，我至今依然記得讀《大明雄風·俞大猷傳》時的那種情投意合之感。“他熱愛這片土地，他希望這個古老的民族能夠真正強大，于是，他就自覺承擔這一使命。”劉瑩瑩如是說。他的承擔不是戰場上的拋頭顱、灑熱血，而是用帶著深沉憂患意識的筆，孜孜不倦地耕耘著，開拓出自家恢宏壯闊的文字山河。

“路漫漫其修遠兮，吾將上下而求索。”這是屈子的名言，用它來形容曾紀鑫的創作研究之路也未嘗不可。特別是傳記寫作與學術研究，不能僅憑一己之喜歡與想象上天入地肆意馳騁，而是要言之有據，言之有理。所以，史料的收集與發現，史料的考究與運用，顯得尤為重要。曾紀鑫寫《晚明風骨·袁宏道傳》是他持續多年關注并搜集袁宏道相關史料進行總結、提煉、概括、升華之后的智慧結晶，可謂順其自然、順理成章。然而其間的跑圖書館，逛舊書店、舊書攤，網購各種少見甚至被誤以為失傳的書籍，其中的苦與悲、愁與憂，非有志者不能為也。

一部部體裁不同、內容各異之作品的呈現，鋪展成的是曾紀鑫從事精神探究的人生軌跡，也暗含了他在孤獨求索時跨過的艱難險阻，獨自品嘗過的雜陳五味是難以向外人道的。在物欲橫流的當下環境里，對多數人來講是不必說精神探索的，只消捫心自問精神家園是否健全即可。這是曾紀鑫的作品帶給讀者的內心撞擊。由此可知，曾紀鑫文化歷史散文的創作并不是一味指向過去的，它是從歷史人物身上汲取精神補給，以利于走向多元的未來。

作為讀者，我雖也讀過曾紀鑫的小說、學術著作，但是關注最多的依然是他的文化歷史散文。讀完一本，接著一本，一本一本地讀著，如同享受一趟美妙的精神遠行，私心里不愿停下。當歷史走向暗夜走到岔路口時，一身正氣的英雄們該做出怎樣的抉擇？我不慣也無法像學者們寫出一篇嚴謹規整的學術論文，我只是固執地認為可以透過這些文化歷史散文的創作加以認識。曾紀鑫展示的是自己永不止步的求索精神，如趙微論文中所寫：“在探尋‘全人格’的旅途上，曾紀鑫以充滿激情的旺盛生命力擁抱多元的文化生命。沿著自己的生活地域和中華文化的發展經脈，一路探尋，一面是如鳳凰重生般的荊楚文明，一面是充滿海洋文化的八閩大地。”

在品讀《我們活在歷史中·曾紀鑫創作論》的進程里，我的腦海里一直在思索一個問題，我將如何繼續閱讀曾紀鑫？一個內涵豐富、風格多樣、格局宏闊的作家，讀者讀后見仁見智、眾說紛紜是正常現象。我將如何讀，我沒有答案。我知道的是，我將一直讀下去，我不想錯過一道道如飲醇醪的精神盛宴。

這部由李鈞、趙微、劉瑩瑩三人撰述，且由謝泳先生作序的論文集，為曾紀鑫的讀者，為喜歡閱讀文化歷史散文的讀者勾勒出一幅曾紀鑫作品線路圖。三位作者也是讀者，他們讀出了自己的感覺，亮出了自己的觀點，令我深受啟發，引導我深入探究曾紀鑫作品中的富礦。初讀曾紀鑫作品的讀者，也可以按圖索驥地擇取自己喜歡的書籍，開啟一段全新的閱讀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