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愛的細節

程一卜

我還記得那場大雪，那是初二那年的冬天。那年的雪來得格外早。

那天我剛走出宿舍樓就發現空中在掉著似霜似雪的東西，地面像被冰封住了一樣。很快大片大片的雪就跟著落了下來。有的同學著急去教室，剛準備起跑就摔在了地上，后面的同學看到后變得小心起來。看到那一幕，我的心一下子提了起來。

那天是哥哥給我送證明材料的日子，班主任說必須在早上8點前送到，哥哥說沒問題。但偏偏就是那天下起了冬天里的第一場大雪。

我從早自習就開始擔心，書完全看不進去。我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外面的雪上。在七點到八點的那一個小時里，我的眼睛不停地在窗戶和教室門口之間來回流轉，我在心里期待著哥哥下一秒就會出現在教室門口。但直到預備鈴聲響過，哥哥也沒有出現。

在距離8點的最后十分鐘里，我干脆站在了窗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學校大門，生怕一眨眼就錯過了哥哥的身影。那時教室里一片混亂，但我還是能聽到自己怦怦怦的心跳聲。第一節課就是班主任的課，她在上課前走進了教室，我趕緊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果然，哥哥沒能在8點前趕到。

我不知道在那一刻外面的世界正在發生什么事情，但在上課前我曾聽到老師們說外面的路已經根本沒法騎車子了，連步行都很困難。那一刻我開始后悔，我不該一直強調材料一定要在8點前送到。

班主任開始講課，但我的心神根本安定不下來，我一直盯著教室的門，盼望著哥哥下一秒就會把它推開。終于在八點零幾分的時候，忽然響起了小心翼翼的敲門聲。班主任去開門，我很快在門縫里看到了臉被凍得通紅的哥哥，他的手顫抖著從懷里拿出用塑料袋包好的材料。我起身準備出去，但他卻向我揮了揮手，示意我坐下繼續聽課。

我想知道他是怎么來的，路上有沒有摔倒受傷。但他在把材料交給班主任后，就小心地帶上門離開了。他一大早冒著風雪從家里趕來，沒和我說上一句話就離開了。

哥哥離開后的第一個課間，班里就出現了各種傳聞，有人說外面的路就像是冰場里的冰面，站穩都很困難;還有人說中心街的十字路口那里發生了連環車禍，車在路上根本剎不住車;而最準確的消息來自第三節課的英語老師，早上她在來學校的路上摔倒受傷進了醫院。我又開始擔心哥哥，盡管他已經離開學校兩個多小時了。

后來哥哥一直沒有跟我說起過那天發生的事情，很多細節我都是從媽媽那里聽來的。

那天哥哥擔心會遲到，早晨六點多就騎著摩托車出了家門，但那時路上已經結了冰。他小心行駛著，可還沒進縣城雪就下大了。后來摩托車實在沒法行走，他就下來推著摩托車往前走。

到達學校后，學校里正在上課的安靜氛圍讓他一下子緊張了起來。本來他是想和我說幾句話的，但又害怕打擾到同學上課，就著急地沖我擺擺手離開了。

當我得知這些細節后，我的心情實在難以平復。他推著摩托車走在風雪里的那個畫面，在我的腦海里，久久無法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