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的真相， 這部戲用謊言告訴你

李遲

人到中年，當無處不在的事實和謊言交織纏繞，人們陷入生活的謎團，你會更想聽到善意而柔和的謊言，還是赤裸而刺痛的真相？愛的謊言是否必要，坦白又是否是愛的見證？當你意外窺見生活的真相，會選擇如何面對生活？

近日，由上海話劇藝術中心制作出品、法國劇作家弗洛里安·澤勒創作、田水執導的“反義詞戲”《真相》（The Truth）和《謊言》（The Lie）中文版在上海話劇藝術中心輪番上演，對復雜人生的戲謔解讀在久違的劇場中受到了觀眾的熱情歡迎，原定于7月19日結束的演出最終持續至7月25日。“剝洋蔥的笑果和技巧很出眾，虛實交織、妙語連珠！”“荒誕可笑又令人深思！”走出劇場的觀眾這樣說道。

《真相》和《謊言》是兩部相互獨立又彼此依賴的喜劇。故事主角是生活中互為知己的兩對夫妻，原本各自過著外人看來幸福圓滿的生活，卻被一場外遇打破了表面的平靜。哦，不，這外遇可能不止一場，而是兩場。至此，如何平衡內心的沖突和外在的和平，是選擇坦白還是隱瞞，如何坦白和如何隱瞞，成為戲劇中人物的沖突所在。同時，在自以為不為人知的隱瞞之外，還有另一層黑色幽默似的生活真相在等待著他們。

兩部戲的故事情節既可單獨成章，又可以視為同一事件的上下集，在回味和對照時，也別有一番意味深長。劇作家精妙又殘忍地從不同角度層層剖開了看似完美的生活表面，講述了虛偽和謊言是如何維系夫妻和朋友關系的故事。演出場景則通過舞臺的旋轉實現，當一幕戲結束，演員推開門，進入一個場景，故事便流暢地轉換到下一個情節之中了。廚房、臥室、客廳等家居場所被賦予不同的空間意義，私密的或公開的，不同的空間中相同的人物有著不同的表情和語言。于是，當兩個空間同時出現在觀眾的視線中時，戲劇性便在反差中產生了。至于真相——身在其中的角色和坐在臺下的觀眾都知悉真相，他們臺上臺下會心一笑，大幕拉開又合攏，而人生仍需繼續。

中年夫妻，中等收入，生活交織成密不透風的網，網下是表面的精致和內心的背離，或者更多難以用簡單詞語進行定義的人生。用或幽默或夸張或深刻或沉痛的呈現刻畫出生活的多種面向，是歐美影視和戲劇向來關注并擅長的題材。《真相》和《謊言》從一個相對特別的角度切入話題，劇作一經問世便如預期般受到關注和好評。《真相》于2011年全球首演于法國蒙帕納斯劇院，于2017年獲得奧利弗獎最佳喜劇獎提名。英國《衛報》曾這樣評價它：“《真相》如舞蹈般流暢，劇情在腳尖不斷旋轉，它讓人不安，又讓人捧腹，必看的演出——在淺薄里寫滿深意。”《舞臺》雜志則表示：“澤勒繼續了90年代米娜·雷札的輝煌，用短小的法語劇本，以光鮮滑稽的故事來描繪現實中可笑又嚴重的不幸。”

作為法國當代最炙手可熱的小說家、劇作家之一，這兩部劇的編劇弗洛里安·澤勒曾被英國《衛報》評為“我們的時代里最激動人心的編劇”，其多部劇本獲得莫里哀獎、法國戲劇節的最高獎項。這“激動人心”或許在于弗洛里安·澤勒總是能以他自己的方式讓我們在舞臺上窺見自己的生活以及內心。2018年，他最有名的劇作《父親》以《陌生人》之名在國內上演，由演員何冰自導自演，主創班底主要來自北京人藝。這部劇切入社會的角度充分顯示了劇作家的個性。無論是從形式還是內容，我們都可以看出劇作家十分迷戀并擅長使用語詞。他不僅在戲劇中用語言構建了生活的層層迷宮，還試著用對立的詞組建立起一種儀式感。與《真相》《謊言》一樣，《父親》也有一部與之既獨立又聯系的“反義詞戲”《母親》。在劇作中，他將人與人之間的親密關系進行反復地重組、消解、再重組、再消解。生活的真相是什么，只有你自己能給出答案。

同時排練和演出兩部作品，對劇組也是一次新鮮的經歷和挑戰。導演田水表示，“越好的劇本其實越經得起琢磨和推敲。我們每排練一遍，都能挖掘到新東西，然后不斷去捋清楚兩部戲的邏輯。這讓我感覺雖然強度很大，但是既興奮又激動。猶如坐過山車或定時炸彈一般令人心跳不已：每說幾句話，就如一個原子彈被放出來;好不容易把它摁下去，另一個原子彈又出現了，非常精彩！”

在談及對親密關系里的真相與謊言的看法時，導演田水說：“真相和謊言，并不等于真相就是白的，謊言就是黑的。在與人交往的社會關系當中，是真相更重要？還是謊言更重要？每個人都有不同的想法。對于我們來說，我們要討論的是：真相和謊言暴露出來以后，你的生活是否還要繼續？作為這兩部戲的導演，我想傳遞給大家的是：即便你發現了生活的真相，人性的復雜，它可能是困難的，甚至是殘忍的;但無論經歷了怎樣的絕望，都不要失去繼續往下生活的勇氣。”? ? ? ? （攝影/尹雪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