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滴籌”漏水

要參君 石老師

2018年，20家互聯網募捐信息平臺共為全國1400余家公募慈善組織發布募捐信息2.1萬條，吸引超過84.6億人次參與，募集善款總額超過31.7億元，同比增長26.8%。

?派駐地推人員

水滴籌又出事了。

2019年12月1日，梨視頻拍客的一段臥底“水滴籌”視頻登上微博熱搜，這一次，讓公眾對其的信任度降至冰點。

人們驚訝地看到，“水滴籌”在全國40個城市的醫院派駐地推人員，以“志愿者”的身份，逐個病房引導患者發起籌款。

這些地推員地毯式掃樓，基本一下午掃大半個醫院，他們挨個病床問病人困不困難，需不需要籌款幫助。

拍客還顯示，地推員們對募捐金額填寫隨意，對求助者財產狀況不加審核甚至有所隱瞞，對捐款用途缺乏監督。為了引導網民更多捐款，地推員們還有一套求助故事的固定模板，有了這套“獨孤九劍”，求助者無論文化水平如何，都可以寫出讓人涕淚俱下、五內俱傷的求助故事。

有人肯定會問：為什么這些地推人員，或者說“志愿者”，會這么積極啊？四個字：利字當頭！求助用戶多了，水滴公司就可以依靠“水滴籌”地推形成的場景和流量，來銷售保險。

賣保險賺錢后，水滴公司會拿出一部分，給地推人員，只要做成一單，他們最高可以提成150元，月入過萬，還搞末位淘汰……

試想，看到朋友圈轉發的各種“救助”，本來許多人都會觸動惻隱之心，慷慨解囊。但看過這則曝光后，你還會相信類似的故事嗎？

而當這一切，透支所有信任之后，坑害的，可是那些真正需要幫助的人。

? ? 慈善和眾籌不一樣

成功的地推，大都是類似秦軍一般的虎狼之師。

他們最大特點，是最高化效率、最大化逐利，為了逐鹿市場，他們必須擁有最頑強的意志，最強壯的體魄，最冷酷的神經，像猛虎般兇猛，像狼群般紀律嚴明，乃至有點“滅絕人性”。

阿里發家的時候，就有這么一支兇猛強悍的地推隊伍，江湖人稱“中供鐵軍”，這支部隊攻城略地，為阿里磕下一個又一個客戶，奠定了阿里巴巴在B2B市場的地位。

“中供鐵軍”還培養了大半個互聯網圈的“CXO”，有滴滴CEO程維、美團COO干嘉偉、大眾點評COO呂廣渝……可以說，在每一場互聯網的攻堅戰中，都有阿里“中供鐵軍”的影子。

“中供鐵軍”很輝煌，但是，把這種虎狼之師，用于推廣慈善和眾籌事業，卻是驢唇對馬嘴。

虎狼之師是靠餐肉飲血養大的，所謂“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為了在市場中取勝，只要在法律范圍內，那簡直是無所不用其極，赤裸裸、血淋淋地戰斗。

而慈善和眾籌則不一樣，它類似于一種民間的社會救助，為的是救助那些因為各種原因而陷入生存困境的人們，保障他們最低需求。

換句話說，眾籌，籌的不止是金錢，更是善良，它依靠的不是利的誘導，而是善的奉獻。

正因如此，水滴籌作為知名互聯網互助公益平臺，本應將重點放在風控上，加強審核，規范管理，防止有人利用平臺惡意籌款，透支平臺信任。可是，現在水滴籌卻反其道而行之，為了獲得流量，簡直是一路“蒙眼狂奔”，某種程度上，甚至成了縱容騙子的幫兇。

水滴籌的地推人員不分時段，不分科室，不分病情，不分貧富地給每個住院患者推銷水滴籌業務，而且提供模板化的哭窮文案，這不是變相鼓勵求助者作偽，又是什么？

? ? 傷害了社會的信任

這已經不是慈善眾籌第一次出事了。

2016年11月，羅爾在網上公開為身患白血病的女兒募集醫藥費，憑《羅一笑，你給我站住》這篇文章刷屏朋友圈，在短短幾天之內收獲252萬元善款。

然而，很快，劇情就迅速翻轉了：原來，羅爾有房有車，甚至還不止一套房，他在深圳有三套房！羅爾還剛換了老婆，現在的老婆是小三上位……

來自廣西南寧的四川傳媒學院的一名大二學生黃某某病重，初期治療費預計需要30萬元，其母親便想到通過水滴籌這個網絡籌款平臺為女兒籌款。經過網友2210次轉發和9253次捐款，最終籌到的252621元被其母親于當年的7月11日成功提現。當年的7月19日，黃某某出院。然而，事情隨后就發生了變化。有網友發帖爆料稱黃某某家有房有車，質疑她家人這樣籌款的合理性。對此，黃某某則在QQ空間發帖回罵，稱：我媽能掙錢關你什么事？老子家里住的房就算幾百萬關你什么事？

2019年5月7日，郭德綱一個34歲的徒弟吳帥，突發腦出血，被送進醫院，隨后動了2次手術，花費大概7萬元，其家人為他在“水滴籌”上發起籌款，金額為100萬元。這本來是件悲傷的事，然而，最后網上爆出，這哥們經濟狀況很好，2009年師從郭德綱，德云社家譜中位列鶴字輩，在北京有兩套房，一輛車，卻在眾籌時還勾選了“貧困戶”標簽。

一定意義上，羅爾、黃某某、吳帥，他們的影響還不是騙一些錢那么簡單，更惡劣的是，揮霍了社會的善良，傷害了社會的信任，劣幣驅逐良幣之后，最終是毀掉那些真正需要救助的人的救命稻草！

? ? “水滴籌”的修復之路

沈鵬

因“地推人員醫院掃樓”引發的信任危機。水滴公司先后兩次回應，水滴公司創始人兼CEO沈鵬2019年12月5日發表公開信，再次道歉，“這一次我們辜負了愛心用戶對我們的信任，我代表水滴籌的全體成員向大家說聲：對不起！”

對于公眾關心的焦點話題，沈鵬在公開信中做了澄清和承諾。

關于“地推”。沈鵬解釋，“組建線下服務團隊的初衷是為了更好地幫助不太會在互聯網上發起籌款的因病致貧的患者，為了更好地服務這個群體。”

關于“提成”。沈鵬強調，所謂“提成”實為公司支付給線下服務團隊的酬勞，并非來自用戶籌款。“我們從不向籌款人收取任何服務費、籌款傭金等。”

關于“問題成因”。沈鵬承認，“盡管最初在績效設定的時候，我們綜合考量了項目真實性、服務質量和服務患者人數等因素，但是因為對前兩者的強調和宣導不夠，導致線下在實際管理和執行過程中出現了嚴重的偏差。這是我們管理層的管理責任，我們價值觀沒有深入到員工心里，我們的管理動作沒做到位。”

關于“整改”。沈鵬表示，“公司已查明相關報道中涉及的違規線下工作人員，違規相關的所有直接或間接參與的同事都將為此承擔責任。”同時，水滴籌將實行考核上崗，包含價值觀及高壓線、服務審核規范、服務績效升級、招聘選拔等內容，“所有相關人員皆需要參加培訓，并需經過嚴格的考試，合格后方可上崗。”

至此，水滴籌事件已經相當明了。從事件本身看，在醫院安排線下服務團隊本身是件好事，幫助不熟悉、不了解公益眾籌的病患家屬使用在線求助。但由于行業競爭導致線下比拼速度，規模快速擴張導致管理不到位，服務人員的動作變形，讓好事變了味。

從行業角度來看，水滴籌引發的輿論風波可以看做是互聯網公益行業發展初級階段的一次波折。近幾年，互聯網+催生了許多新模式，它們通常會在發展初期引發爭議，陷入某種反復，呈現曲線前進的狀態。

因此，對水滴公司和互聯網公益來說，這些問題暴露的越早、越多，對行業未來發展越好，只要能從中汲取教訓，迅速改正，就能迎來未來長遠發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