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兒子做“戰友”

◎文／王月冰

一起克服困難的過程自帶一種能量，讓兒子看到自己的能力，也看到自己的不足；看到父母的無奈，也看到父母的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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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春天，對我們家來說，實在有些難。

受新冠肺炎疫情影響，老公單位暫時只發一半工資，我的咖啡館遲遲不能營業，手頭漸顯拮據，我只好暫時去朋友公司上班。可公公癱瘓在床，婆婆身體也不好，之前一直請保姆照顧兩位老人，但現在每月六千多元的保姆費用顯得很是沉重，我們自己又沒時間，真不知該怎么辦。

就在這時，兒子站出來自告奮勇照顧爺爺奶奶。我和他爸不同意，因為他每天要上網課，而且下半年就要升初三。兒子卻非常堅決：“不是說好了嘛，我們不但是家人，還是朋友，更是‘戰友’，現在你們有困難，我這‘戰友’怎么能袖手旁觀呢？放心，我不會讓你們失望的！”說完，還拋給我們一句：“豈曰無衣，與子同袍。”

從此，這孩子每天早早起床，步行2公里到爺爺奶奶家，一邊照顧老人，一邊聽網課、做作業，課間還不忘給爺爺翻身、按摩。兩位老人既感動又開心，說孫子比保姆照顧得細致，還常常想辦法逗他們開心。

膽子小圖

聽了公公婆婆的反饋，我十分開心，但又擔心兒子因此影響學習成績，沒想到在家長群里看到老師發的最新網上模擬考試成績，兒子不僅沒耽誤學習，成績還有了進步！

看著如今的兒子，我和老公心中甚是欣慰。回望他的成長路，一年多前的那件出走事件清晰浮現，至今想起仍讓我們覺得非常后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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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老公從小就受原生家庭條件的約束而活得過于謹慎，一路上經歷諸多復雜人事，難免覺得艱辛和疲憊，不希望兒子再像我們這樣。于是，自兒子出生，我們在他面前總是以強者的姿態呵護他，希望他活得自由明朗。可能正是因為從小過于放任，當學習任務加重而要求被提高時，兒子逐漸表現出不滿，進初中后叛逆得越來越厲害，與我們常常聊不到一起，動不動就冷臉相待。

比如，兒子的排球打得不好，體育老師說可能會影響他的升學成績，我們勸他，他卻賭氣，說我們只會拿他與別的孩子比；他經常躲在房間里打游戲、沉迷日本動漫，我們稍加阻止，他就不開心；與他定規矩，說完成作業才能玩，他便急急忙忙打開學習機抄作業，根本就沒真正掌握……就這樣，年齡越來越大的他，在我們面前壘起一堵越來越高的墻。

有一天，老公因為忙，把手機忘在車上，讓兒子幫忙去車庫取一下，他勉強“嗯”了一聲，卻半天沒行動。老公實在氣不過，沖進房間就奪了他的電腦。他“砰”地把門關上，待在里面整整一天不出來，親戚們輪流上陣，一個個站在門外苦勸了一圈，就是敲不開門。僵局破不了，老公只好找來鎖匠把門鎖拆了。房門打開的那一刻，兒子奪門而出，身影消失在夜幕下的樓道里。等我們回過神來去找，壓根不見人影。我們報了警，也沒有任何消息，到第二天晚上，我和老公幾乎要崩潰和絕望了。就在這時，物業打掃衛生的阿姨在29樓樓道角落的廢紙箱中發現了他。

我們很驚愕，我和老公并不是苛刻的家長，而是對他愛護有加，在不降低成長底線的情況下，盡量嘗試與他做朋友，滿足他的要求。我們甚至說要培養一個紳士，可是，這孩子竟與我們有了如此深的隔閡。那段時間，我和老公焦頭爛額，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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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這樣僵了很長時間，這時，一個別人家的孩子走進了我的視線。

那天，我打電話叫快遞來取件，上門來的竟然是一個小男生，年齡與我兒子不相上下，約摸十二三歲。看著小男生麻利地處理快遞信息，我一問才知，他爸爸是快遞員，由于近期快遞單很多，于是他在課余做完功課后跟隨爸爸跑單，他負責上樓取件，爸爸在下面負責聯系和整理快遞。他那張被太陽曬得通紅的小臉笑得燦爛：“我跟我爸是‘戰友’，我們要一起賺錢出國旅游。”我很驚訝，跟爸爸是“戰友”？孩子與父母，除了是親人、朋友，還可以是“合伙人”、是“戰友”嗎？我們和兒子，也可以建立這種感情嗎？這種感情對改善我們的關系有幫助嗎？我決定嘗試一下。

既然要做“戰友”，我決定還是從培養參與感與團隊感開始。

兒子喜歡打羽毛球，我在小區里尋找也喜歡打羽毛球的家庭，然后約定以家庭為單位進行比賽。這個賽事立刻吸引了兒子，雖然他還不太想跟我們說話，但為了把比賽打好，他開始勉強跟我們交流、合作，并且一起出謀劃策、認真準備，然后攜手迎戰。

由于我平時體育鍛煉比較少，比賽時明顯體力不支，兒子看到我難受的樣子，說：“實在不行就算了吧。”我說：“不行，我們是‘戰友’，我不能拖你們的后腿。”他愣了一下，給了我一個擁抱，雖然有些生硬，但我感覺到了久違的溫度。

那一天，我們艱難地贏了，一家人開心得像中了大獎，歡呼著擁抱在一起，僵硬的矛盾如冰塊灑上陽光，慢慢開始融化。看來，做“戰友”還真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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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來，我盡量不放過任何需要一家人合作的機會，比如擦洗復雜的吊燈、準備生日宴、選購大物件等等，我們都會邀請兒子加入，而且給他重要位置。以前，這些“麻煩”都是我和老公解決，他并不知道現在的優質生活來之不易。如今，讓他成為戰友，直面生活的一地雞毛，并且尊重和鼓勵他的能力、付出，他逐漸開始理解我們。原來，生活才是最好的老師。

家中有套房子的租客退租，租客之前拆掉了一面墻，貼的墻紙也破損嚴重。我原本是想請裝修公司修補一下再租出去，但我覺得這是和兒子促進關系的好機會。于是，我們一家人一起想辦法，請教朋友，從網上搜索信息，終于順利地清理掉了那些原本以為非常棘手的墻紙，又買來墻衣材料自己粉刷。利用休息時間，我們忙活了一個月，終于重新裝修出一個溫馨美觀的出租屋。兒子顯得特別有成就感，因為他是裝修方案的主策劃。

一起克服困難的過程自帶一種能量，讓兒子看到自己的能力，也看到自己的不足；看到父母的無奈，也看到父母的堅強。逐漸地，兒子與我們的交流增多，彼此之間的理解增多，關系也更為融洽了。

初二上學期，兒子報名參加全國中學生英語能力競賽。為了配合他比賽，我和老公決定在家中營造英語環境，重新撿起英語書。兒子看我們學得實在痛苦，勸我們放棄，但我們說：“既然是‘戰友’，哪能當逃兵。”后來，兒子在比賽中取得優異成績，還拿出自己的壓歲錢給我和老公都買了禮物，他說：“感謝兩位好‘戰友’！”停頓了一下，他又帶著幾分羞澀說：“爸，媽，我愛你們！”

是的，做家長有時真的很累，但是，我們低估了孩子的能力與情感。他們需要愛護，也需要信任；需要引導，也需要嘗試；他們出于我們，但不僅僅希望成為我們。所以，試著多與孩子建立不同的情感，也許能更好地供養親子關系，也更能滋養出他們豐滿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