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浩然：中國『口技』第一人

◎文／ 王新同

很多人在初中課本中都學過古文《口技》，然而因文中描述火起時的嘈雜之聲太復雜，上百年來，沒有任何口技藝人能將其完整表演出來。90后非遺傳承人方浩然成了第一個惟妙惟肖“復原”這段口技的人。不僅如此，他還將口技結合音樂、影視，創作了《阿凡達》《速度與激情》《變形金剛》等大眾喜聞樂見的作品，繪聲繪色又充滿趣味地將電影的經典畫面表現出來，令聽眾拍手叫絕。

意外“解鎖”口技天賦

方浩然出生在浙江淳安農村，他從小就對大自然的聲音著迷，尤其喜歡模仿動物的叫聲。讀小學時，有一次經過村子的小溪邊時，他一時興起學了一聲鴨子叫，沒想到整條小溪里的鴨子都叫了起來。這時的方浩然只覺得這個畫面太有趣了，很神奇，但還沒有意識到這就是最簡單的口技。

后來，他在電視上看過一次口技表演，就深深迷上了這門古老的民間藝術。一次，恰逢縣城舉辦一項才藝比賽，他就專門買了一盤《曲苑雜壇》的光盤，跟著模仿光盤里的口技節目去參賽，結果竟獲得了二等獎。這時，他才意識到口技并不只是單純的模仿聲音。

2008年，方浩然考入中央民族大學，后來認識了國寶級口技大師牛玉亮，并拜其為師，開始系統地學習口技。師傅告訴他，口技作為一門優秀的民間傳統藝術，起源于上古時代。那時人們為了狩獵，經常要模仿鳥獸的叫聲來引誘它們。宋代到民國時期的杭州尤為盛行，表演者用口、齒、唇、舌、喉、鼻等發聲器官模仿大自然各種聲音，如飛禽猛獸、風雨雷電等，能使聽的人身臨其境。

2011年5月23日，口技經國務院批準列入第三批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這也更堅定了方浩然學習和傳承口技的決心。口技的學習很復雜，每一種聲音的模仿，都要花費幾個月甚至幾年來研磨。方浩然說：“這不是老師教了你，你馬上就能模仿的，需要自己去控制口腔里平時不太用到的某塊肌肉。”這種“控制”，遠不止讓肌肉活動那么簡單。對于口技表演來說，某塊口腔肌肉的拉伸力度、震動頻率相差一絲一毫，發出的聲音都會有巨大差別。

本文主人公

方浩然學習后才知道，模仿動物的語言是一門非常重要的功課，有時還要跑到深山老林里，聆聽大自然中某種動物的叫聲，并且認真琢磨它們的生活習性。“師傅說：‘口技人要想聲音學得像，還得真正地注入情感去跟動物互動、溝通。’”方浩然說。

對口技及小動物的熱愛，讓方浩然很快能夠模仿30多種鳥叫聲，甚至還能模仿鳥兒的情緒。有一次他在樹底下練功，看到很遠的地方有只烏鴉，他想把它叫過來，于是就模仿它的伙伴，想表達“我受傷了，你快過來”，結果那只烏鴉聽到了聲音，真的飛過來，在樹上面盤旋，一直在找它的伙伴。方浩然說，只有付出感情，真的與動物能溝通了，他才知道自己模仿的聲音是到位的。后來，他一張嘴就能模仿鳥兒的叫聲，訴說鳥兒們的喜怒哀樂。

一次，方浩然應一家著名網站的邀請表演口技，他學了一段豬叫。有趣的是，他所呈現出的豬叫分為小豬在打疫苗時的害怕、母豬在睡覺時打呼嚕、幾頭豬搶食時的爭先恐后等多種狀態下發出的聲音。網友們聽到如此惟妙惟肖的動物聲音之后，頗感好奇。

復原《口技》表演，收獲上萬粉絲

讀中學時，方浩然在課本里學過一篇名為《口技》的古文，“京中有善口技者。會賓客大宴……”當時他頗感震驚，對表演者更是崇拜異常！跟著師傅學了一段時間的口技后，他對師傅說想把中學課文《口技》里描述的場景“復原”出來，在舞臺上表演。師傅聽后說：“《口技》中用聲音來表達的情節太多、太復雜，是一個龐大的‘擬音工程’，也正因難度太高，所以這么多年來一直沒人能將其表演出來。”師傅的一席話不僅沒有打擊到方浩然，更激起了他的挑戰欲。

此后，根據《口技》中文字描繪的神奇場景，他開始一點點摸索著模仿和訓練。為了完整還原文章中描寫的每個細節，方浩然付出了許多心血。不同的材質，表現的逼真程度也有所不同，比如文中“火起”，提到“潑水聲”，這在表演中需要用木質算盤作為道具。為了完美體現潑水聲響，方浩然花了一年多時間，從親戚家、地攤上、網上淘來了許多幾十年的老算盤，一一仔細比較音質，最終確定了最適合模仿水聲的算盤。

一人、一桌、一椅、一扇，方浩然在表演口技

2015年6月12日，方浩然在眾多藝術家的見證下，首次復原表演《口技》，成為現代中國復原《口技》課文第一人。不久后，他被邀請到北京一所中學的非遺課堂進行表演。他精彩的表演，使在場的百名學生嘆為觀止。一名老師感慨地說，許多人了解“口技”，都是從《口技》這篇課文開始的，文章中描寫火起時的嘈雜之聲，逼真到令觀眾“兩股戰戰，幾欲先走”，而這聲音竟全然出自口技師的表演，令人嘖嘖稱奇。但遺憾的是，因為這個口技已經消失百年，人們只能通過文字“意會”。所以，方浩然準備將這段口技的表演拍攝成一部錄像片，這樣所有的孩子學到《口技》這篇課文時，都可以親眼目睹和親耳聆聽口技這門古老民間藝術的神奇之處。

近年來，方浩然多次應邀到歐洲和東南亞國家進行表演，每次都引起不小的轟動。2019年11月，他在《詩意中國》第二季中的表演，更是“一戰成名”。當他向觀眾展示這項口技絕活時，配合著詩意出題官龐瑋的《口技》朗誦，布簾背后開始響起各種聲音，有小兒啼哭聲、婦人嗔怪聲、丈夫打鼾聲乃至潑水聲、火聲、碗碎聲，此起彼伏，在場觀眾無不屏住呼吸，生怕擾了這場聽覺盛宴。表演完畢，布簾落下，正如《口技》所寫，不過“一人、一桌、一椅、一扇、一撫尺如故。”

挖掘“新聲音”，口技玩出時尚感

傳統口技表演內容大多根植于農耕文化，比如鄉村里彈棉花、木匠拉鋸、木質獨輪車的聲音，因此城市觀眾對其接受度較低。如何將傳統口技用現代的形式展現出來，成了擺在方浩然面前的一大難題。方浩然心里清楚，只有做到與時俱進，不斷推陳出新，口技這門古老藝術才能變得“時尚”起來。

作為非遺傳承人，一方面，方浩然學習掌握了前輩積累下來的技巧；另一方面，他也在不斷挖掘開發“新聲音”。除了最擅長的與各種動物“對話”，他還能模仿出諸如電影里面的手槍、大炮、飛機、坦克等聲音，并開發出了樂器葫蘆絲、塤等聲音。這些“好聲音”，讓年輕網友格外驚訝和興奮。更有趣的是，他還利用口技結合音樂、影視的方式配音創作了《偷襲珍珠港》《阿凡達》《少年派的奇幻漂流》《速度與激情》《變形金剛》等大眾喜聞樂見的作品。

在《詩意中國》節目中，方浩然表演了影片《速度與激情》中的一個片段，槍聲、剎車聲、爆破聲，連慢鏡頭的聲音都有！只見他只是動了動嘴，這些聲音卻仿佛真實出現，如果閉眼聽，完全聽不出端倪。聽過他這段配音的網友紛紛表示：“別騙我，他嘴里肯定有架真的直升機。”

在為好萊塢電影《阿凡達》配音時，單靠一張嘴，他就還原了影片中戰爭時的爆破聲、機槍聲，還有鳥的翅膀在風中扇動的聲音。更神奇的是，他能讓飛機引擎的轟鳴聲與自然界的流水聲交織在一起，讓原音、配音真假難辨，令人拍案叫絕！有網友說：“閉上眼睛感受一場聽覺盛宴，這就是中國傳統技藝的力量！”由于口技被玩出了新鮮感、時尚感，越來越多的90后、00后迷上了神奇的口技藝術。

為了創作這些作品，方浩然付出了很大努力，比如《偷襲珍珠港》中有一段是戰斗機飛行的聲音，為了模仿這個聲音，方浩然想到用小舌發音。小舌是位于人體口腔內軟腭游離緣向下突出的部分，無論是漢語發音還是英語發音都用不到這塊組織。為了準確地用小舌發出聲音，方浩然堅持每天練習，不斷琢磨，最終在3個多月后，成功掌握了這種發音技能。

為了讓更多的人了解這門技藝，方浩然還編寫了一本《中國口技教程》，并且每周會到學校給孩子們上1.5小時的口技課程，傳授口技技法，講述口技的歷史和文化傳承。在他看來，“口技”是老祖宗留給我們的寶貴技藝，他有能力，更有責任把它傳承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