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李會超

哈勃空間望遠鏡上的蠕蟲標志
今年4月2日, 美 國 宇 航 局(NASA)在其網站上發布消息,曾經在上世紀70年代末至90年代初所使用的“蠕蟲”圖標,會重新出現在執行載人龍飛船第二次測試任務的獵鷹9號火箭箭體上。
雖然“蠕蟲”看起來簡潔醒目,但在它被正式使用的年代中,美國宇航局員工對它的接受度并不高,以至于該局在1992年重新啟用了我們最熟知的藍色“肉球”圖標。不過,“蠕蟲”使用的年代,也正是美國近地軌道的載人航天任務進行的最頻繁密集的時期,見證了那段歷史美國載人航天的光榮。
載人龍飛船的這次飛行,是美國載人航天的復飛之旅,而“蠕蟲”標志的再次啟用,似乎也寄托了美國宇航局重新振興美國載人航天的希望。
1958年,剛剛成立的美國宇航局需要為自己設計新的標志。雖然人們對美國宇航局的印象大都來自于它在太空探索方面的工作,然而該局確是以主要進行航空技術研究的“國家航空技術委員會”(NACA)為基礎組建的。即便在其成立后,航空技術研究仍然是美國宇航局的重要業務之一,其簡稱中的第一個A 即來自“航空”(Aeronautics)這個單詞,而徽章設計者的靈感正是來自于航空研究。
1958年,從事航空技術研究的美國宇航局劉易斯研究中心部門負責人莫達雷利在該中心的實驗室中看到一種外形極其動感的機翼模型。這個模型是該中心的研究人員為超音速飛行進行研究過程中所設計的,采用了當時還相當先進的后掠翼構型。
機翼模型的外觀給莫達雷利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當接到局里總部發來的征集標志設計的通知后,莫達雷利立即將自己的想法付諸于行動,以他所看到的的那個機翼外形作為標志的一個主要元素。
不過,單純使用反映航空技術的圖案,顯然沒法代表這個新機構在空間科學和宇航技術方面的任務與使命,因此莫達雷利和另一位來自艾姆斯研究中心的設計者合作,形成了最終提出的標志方案。在這個標志中,除了機翼圖案外,還有代表地球、航天器和星空的圖案。
方案提交到負責標志設計的委員會后,并沒有得到委員會的青睞。但委員會還是將莫達雷利的設計和委員會最愛的方案一起報送了美國宇航局總部,供局長格倫南進行最后的選擇。格倫南一開始準備發揚民主,請來他的幕僚以及局里的其他官員進行討論。然而,大家七嘴八舌,意見不一,格倫南覺得繼續討論下去是浪費時間,就自己拍板,選中了莫達雷利的設計方案。

“肉丸”標志

“蠕蟲”標志

NASA 標志里所使用的機翼原型
之后,美國宇航局按照美國政府部門標志設計的標準流程,邀請相關專業機構對標志進行精細化和藝術化的加工處理。在這個過程中,還出現了一個小插曲——藝術家們搞錯了機翼的方向,在設計過程中一直使用了倒扣的機翼圖案。直到標志即將定稿,送回美國宇航局進行最后的審閱時,這個問題才被研究人員們發現。經過再次返工并按照程序報送美國政府有關部門批準后,美國宇航局的這個“肉丸”標志正式投入使用。

在劉易斯研究中心發言的莫達雷利

NASA 標志的最初備選方案,最終右下角的方案入選
直到今天,這個標志仍然是該局的正式標志(Seal),在頒獎或典禮等正式場合中使用。我們更熟悉的的藍色徽章(Insignia),實際上是正式標志進行簡化之后的非正式標志。不過,由于藍色“肉丸”徽章使用更為廣泛,一般人都將其誤認為美國宇航局的正式標志。
在太空競賽的背景下,美國宇航局的大量航天項目開始投入實施,“肉丸”被懸掛在該局的建筑上,噴涂在火箭和飛船上,資深航天員與記者見面時,“肉丸”都要出來搶鏡。當然,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出現在航天員航天服上的“肉丸”。隨著阿波羅登月計劃的開展,“肉丸”在全世界的注視下,與航天員一起到達月球并平安返回。

上世紀60年代初,參與“水星計劃”的航天員
1972年,美國聯邦政府啟動了“圖形設計改進計劃”。一個由藝術家組成的小組開始對聯邦政府各個機構的標志進行審查,提出優化意見。美國宇航局的標志,也被這幫藝術家盯上。他們認為,美國宇航局的標志懷舊感太強,缺乏藝術上的現代感,應該予以重新設計。同時,今天我們看起來十分美觀的藍色“肉丸”徽章,在當時的印刷技術條件下,很難被完美復刻,不但偏色的情況經常發生,徽章中的星空圖案也經常被印丟。

NASA 內部刊物上的漫畫,表現了“蠕蟲”替代“肉球”的突然
和50年代從研究者中征集設計方案所不同的是,美國宇航局這次把設計標志的任務直接交給了兩位藝術家。被俗稱為“蠕蟲”的新標志圖案相當簡單,就是該局本身名字的縮寫。4 個字母寬度相同,設計者由此試圖給人一種規格統一和技術精湛的感覺。字母的曲線代表了流動性和連續性。字母A 去掉了中間的橫線,又給人一種扶搖直上的感覺。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當時的美國宇航局管理層并沒有在標志設計階段廣泛征求局里內部的意見,而是一直以保密的方式進行運作。很多該局下屬的研究機構是在收到總部送來的新信紙和文件后,才發現美國宇航局的標志已悄然發生了變化。
按照美國宇航局總部的要求,所有要使用局里標志的地方,都要立即使用新標志,以前使用的標志則即時廢止。這在該局內部引起了軒然大波,不少職員對充滿夢幻氣息的標志被如此簡單的標志替換感到相當不滿。
有觀點認為,隨著阿波羅登月取得成功,太空競賽已經基本偃旗息鼓,因此美國政府希望NASA 能夠轉型成為一個更為實用的部門,因此將與太空探索相關的元素從標志上移除掉。但這種觀點顯然有些偏頗。
在“蠕蟲”啟用后,美國宇航局的航天飛機計劃開始實施。得益于航天飛機強大的運載能力,大量科學實驗得以成功開展。在1985年,噴涂著“蠕蟲”標志的航天飛機,甚至實現了年內9 次高密度飛行。拍攝了無數夢幻天體圖片的哈勃空間望遠鏡,也是在“蠕蟲”標志時期發射的。
1992年,美國宇航局局長戈爾丹乘飛機抵達該局所屬的蘭利研究中心。飛機在蘭利研究中心的機場降落,向機庫滑行時,一位同機的乘客看到機庫上面的“蠕蟲”標志,禁不住感慨道:“我的天,我們怎么有一個這么差勁的標志!”
這番感慨被戈爾丹局長聽到。一下飛機,他就和自己的特別助理及蘭利研究中心的主任聊起來這件事。主任表示他本人就不喜歡“蠕蟲”,在“蠕蟲”是正式標志的這段時間里,他自己一直在自己的名片上使用著原來的“肉球”標志,而且蘭利研究中心的諸多建筑上,也還保留著“肉球”標志。
在聽到這些意見后,戈爾丹局長果斷決定,停止使用4 個大紅字母構成的“蠕蟲”,恢復使用該局在50年代設計的標志與徽章。乘客的那聲抱怨是戈爾丹周三聽到的,而更改標志的決定周五就通過美國宇航局電視臺向整個局里公布。雖然消息來得十分突然,但宇航局內部幾乎沒有出現反對的聲音。就這樣,“肉球”重新成為了美國宇航局的象征,直到今天。
在重新認識到“肉球”的精神價值后,人們也給予了“肉球”的設計者莫達雷利應得的榮譽。1992年10月,戈爾丹局長在劉易斯研究中心向莫達雷利頒發了一個特別獎。頒獎詞寫道:“獻給美國宇航局的‘肉丸’徽章的原始創作者。謹向您致以崇高的敬意。”1997年,莫達雷利曾經工作過的劉易斯研究中心準備更換機庫上的“肉丸”徽標。在全新制作的徽標被懸掛上機庫之前,中心的員工們被邀請在徽標背后簽名,而第一個簽上名字的,就是莫達雷利本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