館藏長命鎖紋飾的時代特征

高宇峰

摘 要：長命鎖是古代流行的一種裝飾物，鎖身豐富的圖案和文字是研究時代變化與社會發展的重要資料，文章通過圖文的形式探求長命鎖紋飾與時代特征之間的關系。

關鍵詞：佛山市博物館;長命鎖;時代特征;吉祥圖案

長命鎖是中國古代流行的一種象征吉祥的裝飾物，主要是佩掛在兒童的頸部，鎖上通常刻有“長命百歲”“長命富貴”等吉祥用語。古人認為小孩一旦戴上了鎖，就能鎖住生命、趨吉避兇、平安長大，所以人們把它稱作長命鎖。

1 長命鎖的起源

相傳長命鎖起源于漢代的長命縷，也叫五色絲、朱索、百索。東漢就有端午節用五彩絲系臂以避不祥的習俗。應劭《風俗通義》里記載：“以五彩絲系臂，名長命縷，一名續命縷，一名避兵（病）繒，一名五色縷，一名朱索，辟兵及鬼，令人不病溫（瘟）。”①當時由于戰爭頻繁，加之瘟疫災荒不斷，廣大人民渴望平安，所以用五色彩絲編成繩索，纏繞于婦女和兒童手臂，以祈求辟邪去災，祛病延年。

唐代系長命縷的習俗已經在全國流行，人們將五色絲線編織成帶，佩在身上，稱為“長命縷”或者“續命縷”。唐玄宗李隆基《端午三殿宴群臣探得神字》詩曰：“五月符天數，五音調夏鈞。舊來傳五日，無事不稱神。穴枕通靈氣，長絲續命人。”唐宋時期佛教的傳播對中原地區漢人的臂飾習俗產生了影響，逐漸出現頸飾的佩戴，長命縷的佩戴出現了從“系臂”到“系頸”的變化。②

宋代蘇漢臣《長春百子圖》《灌佛戲嬰圖》及蘇焯《端陽戲嬰圖》等多幅描繪兒童玩耍的繪畫里，都繪有佩戴長命鎖和長命縷的孩童形象，由此可見，長命縷和長命鎖在宋代很流行。

明清時期鎖身開始出現“長命百歲”“長命富貴”等吉祥用語，“麒麟送子”“蓮花童子”等吉祥圖案。這些紋飾是民間傳統信仰的集中展現，體現了宗族對傳宗接代、傳遞香火，父母望子成龍、對孩子健康成長的殷切期盼。

2 長命鎖紋飾的時代性

佛山市博物館館藏長命鎖近1000件，這些長命鎖品種豐富、紋飾多樣，主要有祝福用語、吉祥圖案、神話人物、戲劇故事、花鳥魚蟲等題材。其中有一批民國到1960年代刻有“三民主義”“抗美援朝”“世界和平”等字樣的長命鎖，題材與傳統長命鎖祈福吉祥的內容截然不同，有著十分鮮明的時代特征，是研究長命鎖主題與時代精神相呼應的重要物證。

這批“特殊”長命鎖約50件，按照紋飾特征大致可以分為“領袖偉人”“國旗國徽”和“標語口號”三大類，以下將擇取代表性的長命鎖進行圖案和社會學方面的解讀，并探討長命鎖如何在時代變遷中與時俱進，不斷發展，成為時代的見證者。

2.1 領袖偉人類長命鎖

館藏刻有領袖偉人名字的長命鎖只有3把，實屬珍貴。

2.1.1 1950年代“毛主席萬歲”“保衛和平”雙面銀質長命鎖（圖1）

如意形鎖由機制模壓而成，邊緣規整，線條凌厲。雙面裝飾，正面盾牌形徽章圖案鏨刻“毛主席萬歲”五字，兩條金魚在兩邊游弋。背面紋飾與正面一樣，只是把徽章上的文字換成了“保衛和平”。

“毛主席萬歲”最初源于解放區，人民群眾為了表達對毛主席、共產黨的真摯感情，喊出“毛主席萬歲”的口號，很快這句口號傳遍祖國的每一個角落。

1950年美國武裝干涉朝鮮，中國國家和領土安全受到嚴重威脅，一場轟轟烈烈的保衛世界和平反對美帝侵略的運動在全國開展，“抗美援朝、保家衛國”“保衛和平”的口號極大地激發了全國人民的革命英雄主義精神、愛國主義精神，把保家衛國的正義之舉通過宣傳口號傳播到祖國大地，激發了官兵的作戰熱情和必勝的信念，為取得抗美援朝戰爭勝利提供了精神支柱。

“毛主席萬歲”“保衛和平”，這把長命鎖中把當時最響亮的兩句口號收錄其中，它所表現出來的內涵早已超越傳統長命鎖的美好寄托，無論是工匠們天天耳濡目染的自發創作，還是來自顧客的定制，它都反映一種時代的精神。

2.1.2 民國“中山品”燒藍金錢牡丹紋雙面銀質長命鎖（圖2）

這把長命鎖外形與普通的鎖相似，是長命鎖比較常見的形制，端面為圓柱形，正面是“中山品”三字，背面是綻放的蓮花圖案。這把鎖的工藝非常考究，運用了燒藍、鏤空、鏨刻、錘揲、打磨、拋光等多種復雜技藝于一體。首先要將銀料熔化成液體澆在模具中，冷卻成型后取出，然后使用錘子、簪子等工具對細部進行精修，接著在鎖面上用銀絲掐出“中山品”三字并焊接成形，用透明、半透明的琺瑯釉料填于銀胎字體上，再經過500～600度的低溫多次燒制而成。現在所見到的“中山品”三個字，雖歷經百年滄桑，但仍湛藍剔透，品相完好。

“中山品”寓意學習孫中山先生始終堅定地維護國家統一和民族團結，旗幟鮮明地反對一切分裂國家、分裂民族的言論和行為，學習孫中山先生堅韌不拔、百折不撓的奮斗精神。

與孫中山有關的文物，最常見的是“三民主義”和“天下為公”，提倡學習“中山品”的實物非常罕見。孫中山去世后遺體葬在南京中山陵，緬懷他為民族獨立、社會進步建立的不朽功勛，弘揚他的革命精神和崇高品德。館藏另一件刻有“蔣介石”名字的長命鎖也非常罕見，這2件刻著孫中山、蔣介石名字的長命鎖能保存下來實屬寶貴。

2.2 國旗國徽類長命鎖

長命鎖的國旗國徽標志最早出現是民國初年的五色旗，之后陸續有十九星旗、青天白日滿地紅旗、五星紅旗，以及國民黨黨徽、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少先隊隊徽、五角星等，館藏此類長命鎖數量有20多件。

2.2.1 民國麒麟送子銀質長命鎖（圖3）

麒麟送子是長命鎖常見的題材，以小童騎著麒麟，一手持笙（或如意），一手持蓮花構成吉祥圖案。中國神話傳說中，麒麟為仁獸，是吉祥的象征，能為人帶來子嗣。相傳孔子誕生之前，有麒麟吐玉書于其家院，這就是麒麟送子的來歷。麒麟送來的孩子長大后必是經世良才、輔國良臣。這把鎖把小童右手拿的笙換成了五色旗，五色旗是“中華民國”的國旗，旗面按順序為紅、黃、藍、白、黑的五色橫條，分別表示漢族、滿族、蒙古族、回族、藏族，同時也代表仁、義、禮、智、信五德。五色旗是“中華民國”前期（1912―1928）的國旗。民國政府成立后，民主共和觀念深入人心，民族經濟有了顯著的增長，一度得到了人們的擁護，鎖匠們用五色旗代替笙，有擁護民國政府的含義。因此我們可以斷定這件長命鎖的制作年代是民國早期，而且以五色旗代替笙的長命鎖比較罕見，在傳統麒麟送子題材上創作出新的內容，表達出新的含義，也算是一種創意十足的“文創產品”。

2.2.2 民國“一團和氣”“設帨凝輝”雙面銀質長命鎖（圖4）

鎖呈如意靈芝形，兩面裝飾，正面是彌勒佛形象，彌勒佛滿臉笑容，雙手各持一枝荷花，胸前印著“一團和氣”四字。背面鏨刻雙五色旗，雙旗彼此交叉，旗幟似隨風飄揚。雙旗交叉的上部刻五角星，下部刻“長命富貴”，兩側有稻穗紋環繞。鎖的上部鏨刻“設帨凝輝”四字楷書;左邊刻“紀念寶芝隊長弄瓦”，右邊刻“部屬全體士兵恭賀”。

這件長命鎖反映的時代信息非常豐富，首先這是全體士兵湊錢為慶賀隊長得女而打造的，體現了長命鎖“百家保”的功能。“百家保”就是集合眾人之力，增加鎖的鎖定命運的神力，以幫助小孩度過各種難關。其次是恭喜隊長喜得千金。弄瓦是中國民間對生女的古稱，《詩·小雅·斯干》：“乃生女子，載寢之地，載衣之裼，載弄之瓦。”“設帨凝輝”，也是慶賀生女滿月酒的賀詞。荷花，有和平和諧、一團和氣的意思，希望戰亂早日結束，和平快點到來。

雙五色旗圖案是民國時期極為普遍的一種裝飾圖案。它是新社會、新觀念、新思想出現并深入人心的標志。環繞雙旗圖案的稻穗紋，也叫嘉禾紋，古稱生長奇異的禾為嘉禾，被認為是吉祥的征兆，同時也取“家和”之諧音，有“家和萬事興”之意。在民國初期發行的銅幣，如“中華民國”開國紀念幣以及各省鑄造的銅圓，都以嘉禾紋代替清代銅圓的雙龍文，寓意國家重視農桑、以民生為本的意思。嘉禾紋此后一直沿用下來，在1980年發行的中華人民共和國第三套人民幣上，伍角、貳角、壹角硬幣都有嘉禾紋的圖案。

這把長命鎖中既有家添女兒、滿月宴席、百家保命、長命富貴的民俗內涵，同時還包含了推翻清朝擁護民國、“中華民國”成立、期盼和平、五色國旗等歷史信息。一件普普通通的長命鎖包含了如此豐富的歷史信息，講述了許多鮮為人知的歷史故事，串聯起盛衰興亡的歷史脈絡，彰顯了民族精神和英勇抗敵的愛國情懷。

2.2.3 民國“長命富貴”飛機太陽雙面銀質長命鎖（圖5）

鎖呈片狀如意形，兩面圖案一樣，主體紋飾為一架單引擎螺旋槳飛機沖向太陽，機旁祥云環繞，下面鏨刻“長命富貴”四字。從螺旋槳引擎和三角形的起落架這兩個特征，可以斷定這架飛機是蘇制伊-16單翼戰斗機，伊-16單翼戰斗機于1937年盧溝橋事變后開始列裝國民黨空軍參加抗日戰爭。十二道光芒太陽是國民黨青天白日黨徽的象征。這幅壯志凌云的飛行畫面，鼓勵全國人民投入到抗日救國，反抗日本侵略者的偉大斗爭中去。中國空軍1938年武漢大空戰的勝利、1939年蘭州空戰大捷的事跡極大地鼓舞了中國人民戰勝日本侵略者的士氣與信心。這把長命鎖記錄的應該就是那段鷹擊長空、氣吞山河的偉大場面。

2.2.4 民國“三民主義”雙面銀質長命鎖（圖6）

鎖是國民黨黨徽造型，正面鏨刻“三民主義”四字，輔以珍珠底紋和如意云頭紋裝飾。背面主體紋飾是一朵盛開的荷花，上面結滿蓮子，寓意連生貴子。十二道光芒上刻著孫中山遺囑“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三民主義是孫中山提出的民主革命綱領，從民族、民權、民生三個方面對近代中國民主革命理論進行了高度概括，對中國的近代化進程產生了劃時代的影響。總理遺囑對“中華民國”的影響十分深遠，恭讀《總理遺囑》曾經是許多集會、會議與典禮開始時的標準程序。“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須努力”，激勵無數青年赴湯蹈火、投身革命。

2.2.5 1950年代鏤空五星鐮刀斧頭紋雙面銀質長命鎖（圖7）

這把長命鎖的形狀是由中華人民共和國國徽演變而來，兩面圖案一致。鎖的形狀采用模鏨的工藝壓出大大的五角星形，四周用鏤空的手法鏨刻鐮刀、斧頭、齒輪、稻穗、綬帶的紋樣。鐮刀、斧頭代表農民和工人;稻穗和齒輪代表農民和工人，長長的綬帶寓意長命百歲。該鎖構思巧妙、紋飾特別、工藝精湛、寓意美好，極具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

國徽、國旗是一個國家的象征，代表著一個國家的主權和民族的尊嚴，鼓舞國民的愛國精神。民國時期的雙旗圖案，形式優美、流傳久遠且影響深廣，成為民國時期非常突出的一種文化現象。館藏雙旗圖案長命鎖除了這件五色旗雙旗外，還有五色旗和鐵血十八星旗雙旗，五色旗和十九星旗雙旗，五色旗和青天白日旗雙旗，青天白日旗和青天白日旗滿地紅旗雙旗，雙五星紅旗等十多件雙旗圖案長命鎖。從辛亥革命勝利到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短短幾十年里，從鐵血十八星旗到五星紅旗，中華大地上飄揚過那么多的旗幟，旗幟的變換，政權的更替，長命鎖將那段充滿滄桑、苦難、戰亂、光榮的歷史真實地記錄下來，是那段波瀾壯闊歷史的真實寫照。

2.3 標語口號類長命鎖

長命鎖上出現標語口號多在中華人民共和國建立后，并且隨著國家政策而不斷改變，記刻著社會的烙印，反映著中國社會的時事和時弊，表達了人們的心愿與追求，其中較常見有：“共產黨萬歲”“世界和平”“自力更生”“大干快上”“幸福兒童”“少年先鋒”等。館藏還有20多件此類長命鎖。

2.3.1 1950年代“抗美援朝”志愿軍戰士雙面銀長命鎖（圖8）

鎖呈如意形片狀，一面從左到右鏨刻“抗美援朝”四個大字，襯以簡單的枝葉紋;另一面生動刻畫了一位志愿軍戰士手舉長槍作拼刺刀的形象，勇猛堅毅，軍人形象出現在長命鎖上屬首次發現。

一面是抗美援朝，一面是志愿軍戰士，這把長命鎖的時代特征非常明顯，魏巍的描寫志愿軍戰士英雄氣概的戰地通訊《誰是最可愛的人》，感動了千百萬讀者，鼓舞了前方的戰士英勇殺敵。這篇作品讓“最可愛的人”成了志愿軍戰士的代名詞，志愿軍戰士保家衛國、浴血奮戰的光輝形象成為全國人民學習的榜樣。而時隔這么多年，“最可愛的人”這個稱呼仍然跨越時空存在于我們的生活中，任何為社會做出貢獻，感動社會的人都可以成為我們心中最可愛的人。

2.3.2 1950年代“中蘇友好”牡丹蓮花紋銀長命鎖（圖9）

鎖呈如意形薄片狀，正面是“中蘇友好”四個大字，下面是一朵盛開的白玉蘭花，象征中蘇真摯的友誼。背面是牡丹花圖案。牡丹花是我國十大傳統名花，1915年版《辭海》載“我國向以牡丹為國花”;1959年周恩來總理到洛陽視察時說：“牡丹是我國的國花，它雍容華貴，富麗堂皇，是我們中華民族興旺發達、美好幸福的象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