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肖斌

在乾隆十五年(1750年)至乾隆二十六年(1761年)間,乾隆皇帝親自召集了兩位重量級的宮廷畫家余省和張為邦,交代給他們一項重要的任務——畫動物。與此同時,傅恒、劉統(tǒng)勛、兆惠等“八大臣”,也被分配了任務——給每一幅畫配文字解說,并抄錄典籍中的相關(guān)記述。
于是,我們得以看到這兩部中國古代歷代宮廷及民間繪畫前所未有的畫冊——《鳥譜》和《獸譜》。
《鳥譜》為臨摹,原作者是康熙朝進士、官至大學士的蔣廷錫。他工詩善畫,尤其擅長畫花鳥,還在與宮內(nèi)西方傳教士的接觸中,掌握了一定的西洋畫技法。余省、張為邦遵從蔣氏畫風,歷時11年,終于完成全套圖冊的繪制。
《鳥譜》完成后,乾隆并沒有把它和蔣廷錫的原作一起放在御書房收藏,而是放在了紫禁城內(nèi)一處重要的居所——重華宮(這是他做皇子時的寢宮,登基后用來收藏重要的書畫——作者注),以方便他在休息時隨時翻看。也就是說,《鳥譜》是乾隆的枕邊書。
眾所周知,乾隆的另一大愛好是蓋章,《鳥譜》自然沒能逃過。每冊開篇第一幅畫,都鈐有“重華宮鑒藏寶”之印,每冊最初和最末還鈐有“五福五代堂寶”“八徵耄念之寶”“太上皇帝之寶”之璽,足見他對這套書的喜愛。
雖然廣有四海,但乾隆并不能事事親見,他和普通人一樣渴望了解大千世界中的奇珍異獸。在沒有攝像機的年代,要滿足好奇心那么強的皇帝的需求,畫師們也是很努力的。在乾隆在位時期(1736年——1795年),宮廷畫院非常重視以風土人情、歷史事件、苑囿風光、飛禽走獸、花卉草蟲為題材創(chuàng)作繪畫作品。
《獸譜》的繪制起止時間和《鳥譜》的一樣,由余省和張為邦按照《鳥譜》的體例和樣式編輯,按照《古今圖書集成·禽蟲典》中百獸的形象繪制。實施這項工程的官方理由是以“百獸呈祥”來彰顯國家富強、撫有四海、萬國來朝的景象。但我相信,其實就是為了滿足乾隆的好奇心。
《獸譜》中有神獸、普通獸、異國獸。神獸雖然僅見于傳說,但在書中所占比例較大。比如麒麟,在《禮記·禮運第九》《漢魏六朝筆記小說大觀·拾遺記》《春秋公羊傳·哀公十四年》等古籍中均有記載。在中國古代神話傳說中,麒麟往往與龍、鳳、龜組團出道,團名“四靈”,麒麟為首。如果去故宮參觀,可以去慈寧宮看看,門口就守著一對鎏金麒麟,昂首挺胸,怒目圓睜,端的是皇家威嚴。
說到神獸,另一部動物圖譜的來歷就更傳奇了。《海錯圖》,由康熙年間來自民間的博物學高手聶璜,歷經(jīng)幾十年,遍訪各地江海湖泊,考察繪制而成。“錯”,是種類繁多的意思,早在漢代以前,人們就用“海錯”來指代各種海洋生物,后來漸漸成為海洋生物、海產(chǎn)品的總稱。
這部畫冊一度消失于民間,后在雍正朝時由大太監(jiān)蘇培盛帶入宮中,收入清宮造辦處。乾隆繼位后,非常看重這部畫冊,曾連下數(shù)道圣旨要求把這部畫冊送給他看,還讓人把這部畫冊重新修補、裝裱,并放在重華宮內(nèi),常常翻看。海和尚、潛牛、井魚、蛟、鹿魚化鹿……這些只聞其名甚至聞所未聞的動物,存在于《海錯圖》中,也存在于乾隆的腦海里。
至此,乾隆集齊了《鳥譜》《獸譜》《海錯圖》三大清宮版“神奇動物在哪里”,大大滿足了其無處安放的好奇心,一個被皇位耽誤的動物學家終于找到了理想安放之所。幾百年過去了,那些讓乾隆手不釋卷的很多神奇動物,人們已經(jīng)找到了原型,或者證實了其謬誤。
(蟲兒飛摘自《中國青年報》2019年7月30日,小黑孩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