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親“下雪”

◎文/山西·小豆子

暖冬，陽光明媚，無雪，我卻感冒了。家中父親念叨，沒雪啊，毛病都上來了，下點雪就好了。

“太暖和，人容易昏沉，下點雪就好了。”這是父親的口頭禪。雪，在父親的話語里，是寒冷帶來的堅毅，是鍛煉，是鞭策，是走出舒適區。在父親看來，冬天需要下雪，而人生一年四季都要下點雪。因此，從小到大，父親是經常給我下“雪”的。

小學時，父親帶著我賣白菜，應該收多少錢，找零多少，父親把難題交給了我。有幾次算錯了，父親笑笑：“吃一塹，長一智。”我算多了，慢慢地準確無誤了。

高中時，我沉迷于小說，日子過得渾渾噩噩，以致高考落榜。受到打擊的我，變成了悶葫蘆。父親沒有責罵我，他遞給我一把鋤頭，在烈日炎炎下，我和父親肩并肩，面朝黃土背朝天，鋤玉米地里的雜草。幾天下來，我的肩上曬掉了一層皮，鏡子中的我，皮膚黑黝黝，已然成為一副中年大叔模樣。

我跟父親說：“爸，我想補習。”“先鋤完地再說復讀的事情。”父親語氣堅定。在復讀的一年中，我時時想起和父親一起汗流浹背鋤地的情形，半個月的勞作，磨煉了我的毅力。第二年，我以優異的成績考入大學。

上大學時，父親為我辦理了學校貸款，父親說，大學可以勤工儉學，男孩子以后要到社會上闖蕩，在大學就應該有自己的一片小天地。周末，當其他同學花著父母的錢吃喝玩樂時，我找到了一家餐館，刷盤子洗碗，每天工資僅30塊錢，但是管一天的飯。周末兩天，能賺60塊錢。

暑假時，父親鼓勵我走出去，鍛煉自己。我一個人來到城里，找到一家KTV，端水果盤，這活看起來簡單，但是站的時間長，有時候要站一整天，和我一起打工的伙伴，都打了退堂鼓，我咬牙堅持下來。開學的時候，我拿到5000多塊錢，買了一臺筆記本電腦。

以后寒暑假我都在走南闖北，體驗生活，賺生活費。

畢業后，有一家企業來學校招工，我被幸運招走。我們一起去了五個人，其他四個都被下放到生產一線，而我被安排在辦公室。我和辦公室領導熟悉后，問領導為什么給我這么好的待遇，領導說，因為面試的時候，我各方面表現都比別人出色。我一下明白了，這與我平時打工的經歷分不開，真應該感謝父親在我的成長中適時給我下點“雪”。

我在辦公室很勤快，分內分外的事情都搶著干，領導非常喜歡我。工作第二年，我還清了學校貸款。后來，采購經理看中了我，帶著我一起跑采購，我的事業一帆風順。

過年回家，天空中飄起了雪花，漫天飛舞，一頓飯的工夫，整個世界白皚皚一片。我和父親坐在炕頭抿兩口小酒，父子倆促膝長談。父親說，這場雪下得好，冬天就應該有冬天的樣子，暖冬，毛病就來了，下一場雪就好了。“爸，在我人生中，是您適時給我下‘雪’，才讓我由弱變強。”父親只笑不語，表情里很是滿意，他滿意我看懂了“雪”的妙處。

我結婚生子后，繼承了父親的口頭禪，“太暖和，人容易昏沉，下點雪就好了”。我也時不時為孩子下點雪，讓她脫離溫室，成長得茁壯、堅毅。

聽多了我們家“下點雪才好”的口頭禪，看到了其中的妙處，在娘家嬌生慣養的妻子也會時不時給自己下點“雪”，比如，去學習高難度的舞蹈，成為優秀的舞蹈老師；堅持跑步、騎車，讓嬌弱的身體變得強壯。

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走過漫天飛雪的人生，回頭欣賞雪景，原來如此迷人。冬日，有雪才好，可以驅蟲，可以醞釀春之茂盛。生活，有點雪才妙，可以調起警覺，可以滋生力量，可以讓我們在摸爬滾打中不斷蛻變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