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 亞 丁 剛

2020年2月13日,以色列國防部部長納夫塔利·貝內特正式公布了以色列國防軍新的軍事改革計劃。該計劃名為“Tenufa”,在希伯來語中意為“動量”,英文名稱為“Momentum”。該計劃將接替2016年—2019年的“基甸”計劃,成為以色列國防軍今后五年規劃和發展的總體指南,旨在提升以色列國防軍的靈活性、智能性和致命性,擴大以色列國防軍和對手在軍事實力上的質量差距,使其能夠在未來多線一體化戰場中快速擊敗對手。
伊以、美伊矛盾升級在巴列維王朝時期,伊朗與以色列曾有過密切合作。1979年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成立后,兩國雖然在意識形態領域存在嚴重分歧,但在數次中東戰爭中,伊朗曾為以色列提供過能源支持,1981年以色列轟炸伊拉克奧西拉克核反應堆時,伊朗也曾提供過情報支援。阿拉伯國家在戰爭中的失敗使伊朗和以色列失去了合作的土壤,矛盾日益凸顯。以色列是中東地區惟一擁有核武器的國家。為追求“絕對安全”的政治和軍事環境,以色列反對周邊任何國家擁有核武器,而伊朗為了反抗西方大國的核威懾和核訛詐,在種種制裁之下仍堅持發展核武器。為摧毀伊朗的核設施,摩薩德和美國中情局對伊朗采取了“秘密戰爭”,使13名伊朗核科學家神秘失蹤。以色列國防軍8200部隊和美國國家安全局共同開發了“震網”病毒,于2010年通過該病毒使伊朗離心機癱瘓。為打擊伊朗在該事件后成立的網絡部隊,以色列和美國聯合研發了“火焰”病毒,于2012年使用該病毒攻擊伊朗的網絡系統,從受感染的計算機上竊取了數據。2018年5月,美國單方面廢除伊朗核協議后,伊朗于2018年6月27日重啟鈾濃縮項目,這是以色列所無法容忍的。以色列國防軍參謀長科哈維中將指出,伊朗目前擁有1000枚能夠到達特拉維夫的精確導彈,其中一些擁有難以攔截的分導式多彈頭,這種威脅令以色列如坐針氈。2020年1月,美軍出動MQ-9死神無人機刺殺了伊朗將領蘇萊曼尼,隨后伊朗展開了一系列報復行動。伊斯蘭革命衛隊阿布哈姆澤將軍威脅將對包含波斯灣附近的美軍軍艦在內的大約35個美國目標發動攻擊。隨著美伊關系持續緊張,以色列國會認為,正式啟動新“動量”軍事改革計劃的時機已經成熟。

以色列情報機構摩薩德
“恐怖主義”威脅上升2019年4月,美國政府宣布將伊朗伊斯蘭革命衛隊列為恐怖組織,這是美國首次將一個主權國家的武裝力量定性為恐怖組織。美國聲稱伊斯蘭革命衛隊為中東多國“恐怖組織”提供支持,其中包括巴勒斯坦哈馬斯、伊斯蘭圣戰組織、黎巴嫩真主黨、也門胡塞武裝,以及伊拉克和敘利亞的各種組織。在以色列看來,這些恐怖組織使以色列面臨多線戰爭的嚴重威脅。在近年來與這些組織的沖突中,尤其是與真主黨和哈馬斯的沖突中,以色列吃驚地發現對方竟然使用無人機這樣的高科技武器攻擊自己。同時,以色列還面臨短程、中程和遠程彈道導彈的威脅,使該國面臨前所未有的轟炸危險。以色列國防軍指出,依靠伊朗和敘利亞的支援,黎巴嫩真主黨擁有的火箭彈數量從數十年前的1萬多枚增長至如今大約13萬枚,并且擁有大約1萬枚導彈,可以用來攻擊以色列的戰略地點和人口中心,并且真主黨正在推進自己的精確火箭項目。這些火箭彈和導彈的數量不斷增加,質量不斷提高,發射地點也不局限于邊界,還可以從內陸的防御工事和地下發射井發射。敘利亞生產的M600導彈有超過300千米的射程,可攜帶500千克的炸彈,并配備有先進制導系統。這種導彈讓真主黨擁有空前的精確制導能力。據以色列判斷,真主黨在散布于黎巴嫩南部和中部的地下發射井與倉庫中存有數百枚M600導彈。此外,這些組織在以色列與加沙、黎巴嫩的邊界上挖掘了數百條地下隧道,通過這些隧道,哈馬斯等可以對以色列發動恐怖襲擊。以色列國防部發言人孔里庫斯表示,必須迅速擊敗這些組織,以減少恐怖民兵攻擊以色列的時間。
2016年—2019年,以色列國防軍執行了前參謀長艾森科特中將制定的“基甸”計劃。該計劃名稱來源于《圣經·舊約》中以色列著名的英雄和士師基甸,他曾率領300名猶太士兵打敗了十幾萬米甸敵軍,為以色列人贏得了40年的和平。“基甸”計劃旨在精兵簡政、以少勝多。2007年8月,美、以簽訂《諒解備忘錄》,規定美國將2009財年—2018財年為以色列提供300億美元的軍事援助。美國的軍援資金,以及追加的導彈專項資金為該計劃的執行提供了資金保障。利用這些資金,以色列國防軍部署了鐵穹短程反導系統、大衛投石索中程反導系統和箭-3遠程反導系統,成為世界上屈指可數的建立起多層導彈防御體系的國家。2016年初,以色列派遣一批飛行員前往佛羅里達州埃格林空軍基地接受F-35適應性訓練。2016年12月,美國向以色列交付了首架按照以方要求而特別改進的F-35戰機F-35I(I代表以色列)。2017年,美國向以色列空軍交付了19架F-35I。2018年,首個以色列空軍F-35I戰斗機中隊形成戰斗力。在“基甸”計劃執行期間,以色列建立了網絡戰司令部。與此同時,“基甸”計劃裁減了以軍炮兵旅和輕步兵旅,削減和調整不屬于國防軍核心的系統,如國防軍教育團、軍事拉比(猶太教牧師)、首席預備役軍官、參謀長婦女事務顧問、陸軍電臺和軍事檢查員等,并裁減預備役部隊10萬人。從以色列國防軍的專業隊伍中裁減了2500個職位,約占6%,非軍事人員減少到40000人,裁減幅度高達25%。近年來,“基甸”計劃受到嚴重批評,尤其是前軍事監察員伊扎克·布里克少將的批評,他聲稱該計劃導致以色列國防軍戰備能力和軍官素質下降。

為應對恐怖威脅,以色列軍隊提高了戰備狀態
因此,2020年2月13日,以色列國防部部長貝內特正式公布了新的“動量”軍事改革計劃。該計劃由以色列國防軍參謀長科哈維制定,是一項大規模、高度精細化和耗資巨大的計劃,將成為以色列國防軍2020年—2024年規劃和發展的總指南。新計劃旨在重新調整國家的軍事重點,充分利用以色列國防軍在空中力量、情報和技術等方面的優勢,提升以色列軍隊對其敵人,特別是對伊朗和真主黨的質量優勢,使以色列能夠在未來多線一體化戰場中快速贏得勝利。新計劃側重于提高軍事情報部門在敵方領土上定位目標的能力、為部隊配備更多更先進的武器和裝備,并側重于士兵在城市中作戰的演習。新改革計劃不再瞄準精簡部隊,而是把主要精力放在如何應對新戰略、戰術威脅上。2016年9月14日,美、以兩國政府簽署了新的《諒解備忘錄》,規定美國自2019至2028財年,將向以色列軍方提供共計380億美元的軍援資金,其中包括330億美元的對外軍事資助和50億美元的導彈防御資金,這是美國歷來為外國政府提供的最大軍事援助。美國的軍援資金、新的國防預算撥款,以及進行結構調整所節省的成本將為新“動量”計劃的執行提供資金保障。
增設國防機構在以色列國防軍中,打擊黎巴嫩真主黨由北方司令部司令阿米爾·巴拉姆少將負責,打擊巴勒斯坦哈馬斯由南方司令部司令赫爾齊·哈列維少將負責,而長久以來,伊朗問題由軍事情報部、作戰部、計劃部、空軍和其他部門聯合負責。因此,以色列國防軍認為有必要設立一個由少將領導的部門,專職負責伊朗事務。2020年2月24日,以色列國防軍總參謀部宣布設立戰略與伊朗事務部,將打擊伊朗上升到了戰略高度。該部由塔爾·卡爾曼少將領導,直接向參謀長負責。該部將加強以色列國防軍的攻擊能力,包括通過新技術手段使空軍的噴氣式飛機能夠摧毀敵人的目標,并提高軍隊的情報優勢,擴大其對伊朗的情報收集,并加強網絡攻擊和防御能力。
同時,以色列國防軍總參謀部下屬的計劃部更名為部隊設計部,由托默·巴爾少將領導,負責監督新的戰斗和武器技術的發展,特別是需要各軍事部門之間合作的戰術和技術的發展。這些變化將加強以色列政府與軍事和國防工業之間的聯系,有助于改進對多部門項目的監督,最大限度地提高以色列國防軍總參謀部的能力。新計劃還將從以色列軍事情報部、空軍和3個地區司令部中抽調人員成立一個新的“目標挑選工作組”,提高利用人工智能和大數據來確定軍事打擊目標的能力。以色列國防軍發言人齊伯曼表示,增設并調整職能機構有3個主要原因:需要加強以色列國防軍對伊朗的行動,需要加強以色列國防軍的多邊部隊建設,以及需要從國際和組織間伙伴的角度深化軍事戰略。
優化部隊結構“基甸”計劃執行期間,因其對地面部隊重視程度不高,受到了嚴厲批評。因此,在科哈維提出的新計劃中,步兵和坦克部隊被置于前列。成立于2005年的幼獅步兵旅是以色列最年輕的步兵旅,專注于打擊約旦河西岸和加沙地帶的巴勒斯坦恐怖主義活動。2020年1月22日,科哈維宣布將在3年內把幼獅步兵旅改造成一支能夠在多線戰場上作戰的高級步兵部隊。為實現這一目標,以色列國防軍將為該旅提供更多的輪式裝甲運兵車、反坦克導彈、數百名士兵和作戰培訓,使其具備快速機動、致命、可在敵方領土內深入作戰的能力。以色列國防軍宣布將建立一個新的戰斗師99師,并將幼獅步兵旅納入其中。99師先由以色列國防軍地面部隊指揮,待其完全組建和運作后,將被移交至北方、南方或中央司令部。在優化部隊結構方面,以色列國防軍將裁撤一個坦克營,因為其裝備的梅卡瓦3坦克現已老化。在地面部隊內部,以色列國防軍將建立一個新的實驗部隊,稱為“攻擊旅”,負責更好地利用地面和空中力量開發新的綜合作戰戰術。
根據新的軍事改革計劃,地面部隊將把城市作戰訓練作為士兵訓練的重點,因為以色列軍方認為未來以色列軍隊更多的是在城市和城鎮中作戰。因此,軍方計劃改變目前的訓練演習方式,并開放了幾個新的訓練設施以模擬城市環境,并由科哈維負責突擊檢查。
目前,國防軍各單位經常相互協作,但在結構上保持獨立。為滿足未來戰爭需求,以色列前國防軍參謀長艾森科特中將曾提出組建聯合部隊的計劃。現任參謀長科哈維計劃組建由步兵、工兵、炮兵、空軍和情報部組成的聯合部隊。以色列軍方認為這將是未來機動部隊變化的模式。
全面升級武器以色列國防部長貝內特在宣布新“動量”計劃時除了發出改變軍事結構、發展新能力的重要信號外,還發出了購買武器的信號。平均每年38億美元的美國軍援資金、新的國防預算撥款,以及進行結構調整所節省的成本將用于支付以色列地面部隊、空軍、海軍、通信和情報以及后勤的升級費用。2019年以色列實際已花費32億美國軍援資金用于新“動量”計劃。

以色列F-35I戰斗機
為提高地面部隊的作戰能力,以色列軍方計劃為其提供額外的資源,特別是反坦克導彈和精確制導彈藥,這些精確制導彈藥附帶損害小,是有效摧毀敵人武器庫的關鍵要素。為增強空中優勢,以色列國防軍計劃購買大量的赫爾墨斯中型無人機,用于情報收集和攻擊行動。以色列空軍將加強中型無人機艦隊,并新建兩個噴氣式戰斗機中隊和兩個直升機中隊。以色列在2020年1月份建立了第二個F-35中隊,并計劃在2024年前接收下一批30架F-35I戰機。新計劃執行期間,以色列空軍將用波音公司的CH-47支奴干或西科斯基飛機公司的CH-53K種馬王替換其CH-53重型運輸直升機機隊。為增強其防空系統,以色列國防軍計劃對現有防空系統進行新的戰略部署、從美國采辦大量的防空電池,并從拉斐爾先進防務系統公司采辦升級版鐵穹導彈防御系統,建立第八個全時鐵穹系統,以便更好地保護該國的關鍵基礎設施和人口中心。為實現海上優勢,以色列國防軍宣布在今后3年內購置4艘薩爾-6輕型護衛艦,用于保衛以色列剛剛起步的天然氣開采平臺。以色列海軍已與以色列航空工業公司簽訂合同,為薩爾-6集成巴拉克-8導彈防御系統,提升海軍的作戰能力。
根據新的軍事改革計劃,以色列國防軍總參謀部將領導建立一個數字通信網絡,利用人工智能與網絡數字化技術使國防軍各作戰單位實現互聯、互通、互操作,提高情報和行動信息共享速度,打造多域一體化數字戰場。在該扁平化網絡中,步兵能獲得他們即將進入地區的無人機畫面,了解潛在的威脅,而地面上的士兵也可以向空中的戰斗機警告他們要攻擊的新目標。以色列軍方將使用一款被稱之為“the Waze of War”的程序,使所有作戰人員能夠很容易地看到地圖上的目標,以及他們可以用來攻擊目標的各種方法,包括火炮、地面部隊、戰斗機、無人機等。類似高科技戰場管理系統的列裝將使傳統戰場轉型為一體化戰場,大大縮短從發現敵人到開火之間所需的時間(也稱從傳感器到射手的周期),使以色列部隊擁有靈敏的反應速度、強大的機動能力以及壓倒性的火力優勢,掌握戰場主動權。
以色列新軍事改革計劃的一部分已經實施,如果能繼續正常實施,它將顯著提升以色列國防軍在陸、海、空、天、網、電磁等多個作戰域對抗敵方,包括伊朗及真主黨、哈馬斯等組織的作戰能力。然而,新軍事改革計劃的順利實施面臨資金短缺和政局動蕩兩大阻礙。
資金缺口需彌合全面執行新軍事改革計劃需要強大的資金支持。在2016年美國和以色列簽署備忘錄前,以色列提出希望獲得450~500億美元的軍援資金,而美國最后只同意提供380億美元,因此以色列執行新軍事改革計劃存在一定的資金缺口。以色列財政部理論上批準了20億新謝克爾(5.83億美元)的國防預算增長,但目前尚未交給軍方。在執行“特芬”計劃期間,以色列政府就曾在2013財年—2014財年違約削減了國防預算,導致該計劃的一部分未能實施。2015年—2019年執行的“基甸”計劃要求精簡部隊、減少軍費開支,原因就在于以色列國內社會矛盾日益突出,迫使以色列財政部不得不削減軍費,用于社會改革。20世紀70年代以色列研發奧菲克衛星時、2005年研發鐵穹導彈防御系統時,都面臨資金嚴重短缺的困難,以色列軍方分別從南非和美國的風險投資家那里秘密籌得了巨額資金,保證了研發計劃的順利進行。因此,以色列軍方要執行新軍事改革計劃,就必須彌合資金缺口。

薩爾-6輕型護衛艦
政局動蕩需穩定2019年4月,科哈維已經制定了“動量”計劃的框架。同年夏天,特拉維夫大學國家安全研究所曾指出,以色列政局動蕩可能推遲和限制“動量”計劃的啟動。2020年初“動量”計劃的推出有些停滯,主要原因就是缺乏一個充分運作的政府來批準必要的改革和增加預算。2019年4月和9月,以色列總理內塔尼亞胡兩次贏得國會選舉,但內塔尼亞胡與藍白黨領導人甘茨無法就權力共享達成共識,導致兩次組閣均以失敗告終,使國內政壇兩度陷入僵局。2020年3月2日,內塔尼亞胡第3次贏得大選。以色列1年之內3次大選,創造了西方民主選舉的“奇跡”。2020年3月30日,內塔尼亞胡領導的利庫德黨和甘茨領導的藍白黨之間的聯合政府談判第三次陷入僵局,主要原因是內塔尼亞胡堅持要求甘茨承諾支持與美國協調,吞并約旦河西岸大部分地區,而甘茨拒絕了這一要求。國內政局動蕩、政府不能充分運作,這些因素都會影響以色列國防軍新軍事改革計劃的實施。
數次中東戰爭后,中東地區的阿拉伯國家失去了與以色列抗衡的能力,以色列便調轉矛頭,瞄準了素有大國之志的伊朗。在伊以、美伊矛盾不斷升級的背景下,以色列推出了新“動量”軍事改革計劃。該計劃的實施將大幅提高以色列多域一體化作戰能力、擴大其相對于敵軍的質量優勢、為以色列國防軍快速贏得戰爭打下堅實基礎,繼而對中東局勢產生深遠影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