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漢名碑注譯
——魯峻碑（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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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魯峻碑》碑額（拓片）

【概述】

《魯峻碑》，東漢靈帝熹平二年（公元173年）四月立。碑石原在山東省金鄉縣魯君墓前，現存濟寧市博物館。

碑高283厘米，寬115厘米，厚25厘米。碑額圭形，有穿，穿上隸書兩行，陰刻此碑全稱《漢故司隸校尉忠惠父魯君碑》。碑陽隸書17行，每行32字，共544字。碑陰兩列，每列隸書21行，為門生故吏捐資題名，文字多模糊殘缺。

《魯峻碑》記述了魯峻的家世、生平、品行、官職、政績。魯峻退職后居家，62歲去世。門生干商、丁直、馬萌等私謚為“忠惠父”。其子睿，感念父親恩德，特立此碑致哀。

《魯峻碑》書法水平極高，筆畫精到，線條剛健，結體嚴密，書風嚴正遒勁，是東漢碑刻隸書中的精品。

清孫承澤《庚子消夏記》中稱其“分法勁拔古雅，漢石之佳者”；萬經評道：“字體方整勻凈，凡勒筆、磔筆、筆、挑起處極豐肥，開元諸家似效其體。”楊守敬在《平碑記》中說：“豐腴雄偉，唐明皇（李隆基）、徐季海（徐浩）亦從此出，而肥濃太甚，無此氣韻矣。”可見，好碑還需善學。

《天下名碑錄》斷其為蔡邕書，但尚無定論。

【碑文】

說明：□，表示殘缺字；（ ），表示殘缺字據文意補之；〔 〕，表示異體字以現代規范寫法改之。

君諱峻，字仲嚴，山陽昌邑人〔1〕。其先周文公之碩胄〔2〕，□□伯禽之懿緒〔3〕，以載于祖考之銘也。君則監營謁者之孫〔4〕，修武令之子〔5〕。體純（和）之德，秉仁義之操，治《魯詩》〔6〕，兼通《顏氏春秋》〔7〕，博覽群書，無物不〔刊〕〔8〕。學為〔儒〕宗，行為〔士〕表。漢□始仕，佐職牧守。敬〔恪〕恭儉，州里歸稱。舉孝廉，除郎中，謁者，河內太守丞。喪父，如禮〔9〕。辟司徒府，舉高第〔10〕，侍御史，東郡頓丘令〔11〕。視事四年，比縱豹、產〔12〕，化行如流，遷九江大守〔13〕。（除）殘酷之刑，行循吏之道〔14〕。統政（五）載，穆若清風〔15〕。有黃霸、召信臣在穎南之歌〔16〕。以公事去官，休神家〔巷〕。未能一〔期〕，為司空王暢所舉〔17〕，征拜議郎〔18〕，大尉長史，御史中丞。延熹七年二月丁卯〔19〕，拜司隸校尉，董督京輦〔20〕，掌察群僚〔21〕，〔蠲〕細舉大〔22〕，榷然疏發〔23〕。不為小威，以濟其仁。中獨斷〔24〕，以效其節。案奏□公〔25〕，彈絀五卿〔26〕。華夏祗肅〔27〕，佞穢者遠。遭母憂，自氣〔28〕，拜議郎〔29〕。服竟，還拜屯騎校尉〔30〕。以病遜位，守疏廣止足之計〔31〕，樂於陵灌園之潔〔32〕。閉門靜居，琴書自娛。年六十二，熹平元年（五）月癸酉卒〔33〕。明年四月庚子葬〔34〕。于是門生汝南干（商）、沛國丁直、魏郡馬萌、勃海呂圖、任城吳盛、陳留誠屯、東郡夏侯弘等三百廿人，追惟在昔，游夏之徒〔35〕，作謚宣尼。君事帝則忠，臨民則惠，乃昭告神明，謚君曰“忠惠父”〔36〕。息〔睿〕不才〔37〕，弱冠而孤。承堂弗構〔38〕，〔析〕薪弗何〔39〕。悲《蓼莪》之不報〔40〕，痛昊天之靡嘉。企有紀〔41〕，能不號〔嗟〕？刊石敘哀。

其銘曰：

巖巖山岳〔42〕，〔磊〕落彰〔較〕〔43〕。棠棠忠惠〔44〕，令德孔〔45〕。命□時生，雅度宏綽〔46〕。允文允武〔47〕，厥姿烈〔48〕。內懷〔溫〕潤，外撮強虐，督司京師，穆然清邈。當（遷）緄職〔49〕，為國之榷〔50〕。匪究南山〔50〕，遐邇忉（悼）。凡百君子〔52〕，欽謚嘉樂，永傳啻齡〔53〕，〔煥〕矣〔灼〕〔灼〕〔54〕。

【注釋】

〔1〕山陽昌邑：山陽郡昌邑縣。故地在今山東省巨野縣城南昌邑村，隸山陽郡，為兗州刺史部及山陽郡治所。

〔2〕周文公：即周公旦，周武王之弟，名旦，采邑在周，故稱周公，卒謚號“文”。

〔3〕伯禽之懿緒：伯禽美善的后代。伯禽：周公旦的兒子。西周初年，周公旦受封魯國，由于周成王年幼繼位，周公旦便留京輔佐成王，由長子伯禽代替他赴魯受封。伯禽為魯開國君王，在位46年。懿緒：美善的后代。

〔4〕監營謁者：督察軍務的謁者。漢有河堤謁者，掌防河事。光武帝在黎陽立營，以謁者監屯兵。魯峻的祖父曾為監營謁者。

〔5〕修武令之子：修武縣縣令的兒子。

〔6〕《魯詩》：漢初，傳《詩》者（為《詩》作傳的）有魯、齊、韓、毛四家，《魯詩》為魯人申培公所傳（此處讀zhuàn）。

〔7〕《顏氏春秋》：漢東海下邳嚴彭祖與顏安樂，從眭孟受《春秋公羊傳》，各成名家。眭孟死，嚴彭祖與顏安樂教授《春秋公羊傳》，于是《春秋公羊傳》有顏、嚴之學。

〔8〕（刊）：刊正，刊訂。

〔9〕如禮：按照禮制丁憂守喪。

〔10〕高第：凡選士、舉官、考績，成績優秀者為高第，泛指高才生。

〔11〕東郡頓丘：東郡郡名，秦取魏地而置，因在秦東，故名東郡，治所在濮陽縣南。頓丘：古縣名，在今河南省浚縣。《詩·衛風·氓》中有“送子涉淇，至于頓丘”句。

〔12〕比縱豹、產：追蹤西門豹、子產的足跡。縱：借用作“蹤”。西門豹，戰國時魏國人，魏文侯時任鄴令。曾破除河伯娶妻迷信，引漳河水灌溉，民得饒足。子產（公元前？—前522年），春秋時鄭國人，名僑，字子產。因居東里，又稱東里子產。當時晉與楚爭霸，鄭國弱小，處于兩強之間，子產周旋其間，卑亢得宜，保持無事。

〔13〕九江：郡名，秦設，今江西省九江市。

〔14〕循吏：奉職守法的官吏。

〔15〕穆若清風：和美如清風化養萬物。《詩·大雅·烝民》有“吉甫作誦，穆如清風”句。

〔16〕有黃霸、召信臣在穎南之歌：有黃霸在潁川任太守、召信臣在南陽任太守被歌頌的那樣的美譽。黃霸（公元前？－前51年），漢代淮陽陽夏人，字次公，官至丞相，封建成侯。為官以寬和聞名，甚得民吏之心，有“治民吏黃霸第一”之譽，入《漢書·循吏傳》。召信臣，西漢壽春人，字翁卿，官至少府。元帝時曾任南陽太守，修渠筑壩數十處，灌田三萬頃，戶口增加一倍，人尊稱他“召父”。后遷河南太守。在郡守中，治行常為第一，入《漢書·循吏傳》。

〔17〕王暢：字叔茂，山陽高平人。曾任司隸校尉，南陽太守、司空等職。

〔18〕議郎：秦置，漢制秩比六百石。征召賢良、方正、敦樸有道之士擔任，負責顧問應對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