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送去后都是一路綠燈

江舟

一個學校辦公室主任，在學校設備采購、工程基建項目對外招標過程中，居然利用職務便利，在短短幾年內受賄92.8萬元。今年1月17日，海口市中級法院對海南省旅游學校辦公室原主任符國寧受賄案作出二審判決，判決符國寧犯受賄罪，判處其有期徒刑3年6個月，并處罰金30萬元;與之前的因交通肇事罪判處的有期徒刑8個月數罪并罰，決定執行有期徒刑3年6個月，并處罰金30萬元。

交通肇事刑期剛滿就落馬

已過知天命之年的符國寧，是海南文昌人，他于2010年3月擔任了海南旅游學校辦公室主任。2017年9月12日，符國寧因犯交通肇事罪被一審法院判處有期徒刑八個月，緩刑一年。

但就在符國寧緩刑期間，他憑借職務之便，在負責學校設備采購、工程招標過程中，收受他人賄款的事浮出水面。辦案人員根據群眾舉報，隨即展開調查取證，為防止符國寧串供，在辦案機關建議下，2018年9月14日，海口市瓊山區法院裁定撤銷了對符國寧的緩刑，將其收監執行。

2019年5月1日，符國寧因交通肇事罪刑滿釋放的當天，卻又因涉嫌受賄罪被公安機關執行逮捕。

結案報告顯示，2010年至2014年期間，符國寧在唐一剛、黃二壽等6人采購學校設備和承攬學校工程項目過程中，利用職權、非法收受黃二壽、唐一剛等人的錢款共計92.8萬元。

辦案人員介紹說，突破符國寧受賄一案并非易事，辦案人員制定了周密的調查策略和計劃。到案后的符國寧，雖然沒了辦公室主任的神氣，但他認為自己的問題掩飾得沒有漏洞，想死硬到底。

辦案機關究竟掌握了多少證據呢？符國寧心里也沒底，他甚至幾次想從辦案人員口中套出情況，但始終未能如愿。

“2013年12月初的一天，海南鴻立科技有限公司得知學校要采購廚房設備及多媒體教學設備，幾天后， 該公司一位姓王的辦事員通過關系找到我，談及設備采購項目。見他有誠意，不久這些設備采購項目我就給了這家公司去做。事后，姓王的辦事員為感謝我，送給我8000元。”符國寧權衡利弊后，交代了這筆款數額較小，且是辦案人員早已掌握的問題。

他希望可以蒙混過關，其他問題就可以不用交代。其實他不知道，辦案人員在訊問符國寧前，就已在外圍查清了有關證據，一些行賄人也已經交代了一些情況。

見他避重就輕，辦案人員開門見山地提出，“你把唐一剛送你10萬元錢的情況如實交代一下。”這一問，讓符國寧感到很突然。難道辦案人員真的全部掌握了自己其他幾次收錢的事兒？他猶豫不定之際，辦案人員提示他，不要以為自己所作所為真的是天衣無縫。

經過一番考慮，符國寧終于交代了唐一剛的公司承攬學校的教學設備采購項目后給了他10萬元的事情。“不過，那不是全給我一個人的，他讓我將其中的5萬元轉交給了黃副校長，不信你們去問他。”符國寧也怕10萬元全算到他一人頭上。

“只要你如實交代，我們會實事求是，核實證據，公正認定。”辦案人員說。隨后，符國寧交代了其他4次收受賄賂的過程。

其實，在查問符國寧獲取口供前，辦案人員順著符國寧受賄事實的線索，已尋找到行賄人及相關證人。一開始，有些行賄人及證人抱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態度，也擔心自己被追究刑事責任，極力想擺脫關系，不愿開口。經過辦案人員做工作，行賄人和相關證人才一一說清情況。

經過辦案人員反復做工作，唐一剛才說：“符國寧是旅游學校的辦公室主任，負責學校的教學設備采購項目，我們是海南一家計算機網絡工程有限公司，專門經銷教學設備，我們了解到旅游學校有一模擬教學設備采購項目，項目造價上百萬元。我們很想拿下這個項目。后來，通過朋友，我打通了符主任這層關系。在交涉中，符主任暗示，這個采購項目數額大，需要開會決定，需要主管辦公室工作的黃副校長同意。對符國寧的點撥，我們當然知道事成之后該怎么做。最終，通過符主任助力，我們公司承攬到了這個項目，雙方簽訂了《省本級政府采購儀器設備招標購銷合同》。教學設備業界競爭很激烈，拿到上百萬元的設備銷售項目只是第一步，接下來，設備驗收、撥款等環節都離不開符主任相助，所以感謝是必需的。”

過了些時日，唐一剛帶著10萬元去感謝符國寧和黃副校長。2011年6月下旬的一天，唐一剛約符國寧在海口市某酒店見面，二人寒暄了幾句后，唐一剛將10萬元交給了符國寧，叮囑他將其中5萬元轉送黃副校長（案發后，這5萬元退贓，相關部門也做了行政處理）。錢送出了，自然收到了效果，隨后無論是教學儀器設備供貨、撥款還是驗收都是一路綠燈。

利用工程發橫財

海南旅游學校的辦公室主任，表面看官小位卑，實則權力挺大。符國寧不僅負責學校各類教學設備、食堂設備及教學、學生宿舍等設備的采購，還負責學校全部基建工程項目。

旅游學校一名知情教師透露，常常聽到一些工程老板們抱怨，承攬旅游學校的工程很難，很多項目設計被反復要求修改，等不及的工程老板只好行賄。這位教師還透露，工程公司能否中標學校的工程，“就看工程公司和符國寧的私下交易了”。因此，他對符國寧因受賄被抓一點不吃驚，覺得出事是正常的，不出事才奇怪。

而符國寧本人也似乎已有預感，他覺得自己“因交通肇事被判緩刑，被學校免了職，手中沒有權了，遲早要出事，免不了一些人乘機對他落井下石”。

在符國寧交代的4次受賄中，最大的一次是來自工程隊老板黃二壽，共計80萬元。2012年6月，旅游學校啟動學校2號學生宿舍樓改造工程。不久，工程老板黃二壽找到符國寧，表示想做這個工程。符國寧說，這個工程不少人想承建，可我們要開會研究才能定。黃二壽自然明白其中的意思。通過幾次接觸，符國寧決定把這個項目交給黃二壽掛靠的工程公司做。在符國寧精心關照下，黃二壽掛靠的公司在招標中一舉中標。

后來，在施工中及撥付工程款方面，符國寧也給黃二壽掛靠的公司提供了不少幫助。黃二壽自然也很“懂事”，接連不斷地、三萬五萬地給符國寧送錢。再后來，學校3號教學樓附屬工程、實訓樓工程等工程項目，符國寧也全部給了黃二壽掛靠的公司去做。

2012年6月至2014年5月間，黃二壽為感謝符國寧在工程招標、工程施工、驗收和工程款支付等方面提供的便利，多次送給符國寧共計80萬元。案發后，符國寧家屬退贓16萬元。

2017年9月12日，符國寧受賄案由海口市瓊山區檢察院審查完畢并向法院提起公訴。2019年6月6日，一審法院作出判決，符國寧犯受賄罪，判處有期徒刑3年6個月，并處罰金30萬元。

在法庭上，符國寧對自己所犯罪行很是后悔。他說：“我走到這一步，是崗位權力失控造成的。我負責學校各類標基建工程招標，基本上，都是我一個人說了算。這就為我走上犯罪道路埋下了禍根。再者，監督制約的規定都是寫在紙上，落實不到具體工作中，如果有人能及時提醒監督我，我也不會在錯誤的路上走這么遠。”

如何防止設備采購項目、工程建設等領域當權者權力失控、監督空缺及監督乏力等問題的出現？辦案檢察官認為，要建立健全監督機制，同時執法執紀部門也要全程跟進，形成層層監督、項項把關的態勢，讓監督制約落到實處，不流于形式。

“只有完善監督制約機制，方可有效遏制設備采購、工程建設領域腐敗問題的發生，使掌權者們不敢貪、不能貪、不想貪。”辦案檢察官說。（本文涉案人員除符國寧外皆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