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蘭濤 林勁楊 胡劍宏
摘? 要: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由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所提出,前者強調目標和手段,追求實用主義;后者則更注重主體動機與行使手段的正當性,二者相互輔助,共同作用,不斷推動社會的理性發展。但隨著發展的不斷深入,二者地位逐漸失衡,工具理性漸趨主導,與之相伴的則是其無法擺脫的現實困境。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對體育競技的發展同樣發揮著舉足輕重的作用,其中工具理性較為直接地為體育競技的發展提供具體的幫助;而價值理性則更多體現在體育精神和文化方面。但在體育競技領域中工具理性對價值理性的僭越同樣無法避免,主要體現在體育行為主體異化、體育項目發展異化和體育評價理念異化等3個方面。然而,體育作為人類歷史文明發展的產物,發展至今依靠的絕不僅僅是單純的勝負結果或強身健體之作用,更重要的是體育運動所蘊含的文化意義和精神力量,在當今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失衡的局面之下,亟待呼喚價值理性的回歸,只有二者相互融合,和諧統一,才能推動體育競技領域科學有序地發展。
關鍵詞:體育? 工具理性? 價值理性? 沖突? 融合
中圖分類號:G80-05? ? ? ? ? ? ? ? ? ? ? ? 文獻標識碼:A? ? ? ? ? ? ? ? ? 文章編號:2095-2813(2020)07(a)-0247-04
On the conflict and integration of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and value rationality in the field of sports competition
LIU Lantao? LIN Jingyang*? HU Jianhong
(Department of physical education and research, Central South University, Changsha, Hunan Province, 410083? China)
Abstract: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and value rationality are put forward by Max Weber, a German sociologist. The former emphasizes the goal and means and pursues pragmatism, while the latter pays more attention to the legitimacy of the subject motivation and the means of exercise. They help each other and work together to continuously promote the rational development of society. However, wit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two, their status is gradually out of balance, and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is becoming more and more dominant.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and value rationality also play an important role in the development of sports competition, in which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directly provides specific help for the development of sports competition, while value rationality is more reflected in sports spirit and culture. However, in the field of sports competition, the arrogation of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to value rationality can not be avoided, which is mainly reflected in three aspects: the dissimilation of the main body of sports behavior, the dissimilation of sports development and the dissimilation of sports evaluation concept. However, as the product of the development of human history and civilization, the development of sports depends not only on the simple outcome or the role of physical fitness, but also on the cultural significance and spiritual force contained in sports. In the current situation of imbalance between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and value rationality, it is urgent to call for the return of value rationality, only the two are integrated and harmonious, Only in this way can we promote the scientific and orderly development of sports field.
Key Words: Sports; Instrumental rationality; Value rationality; Conflict; Integration
1? 何為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
1.1 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出處與概念
德國社會學家馬克斯·韋伯在其所著的《經濟與社會》中把社會行動劃分為合理性與非理性兩大類,其中合理性行動又分為工具合理性(工具理性)和價值合理性(價值理性)2類。工具合理性是指通過對外界事物的情況和其他人的舉止期待,并利用這種期待作為“條件”或“手段”,以期實現自己合乎理性所爭取和考慮的作為成果的目的[1]。強調的是目標與手段,多從客體實用性角度出發來評價行為本身,而不甚關注手段與目的的正當性,目的是追求收益最大化,注重實用主義[2]。而價值合理性則是指通過有意識地對一個特定的舉止的——倫理的、美學的、宗教的,或作任何其他闡釋的——無條件的固有價值的純粹信仰,不管是否取得成就[1]。更追求手段的正當性,強調主體行為的動機與指向意義,注重結果的美好價值,儼然超脫了實用主義思維,是一種將科學認知與價值評價相結合的思維觀念[2]。
1.2 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的關系
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二者從社會的合理性發展角度來看,呈相輔相成,融合統一的關系。價值理性為工具理性提供精神動力和價值引領,而工具理性則為價值理性的實現提供現實支撐。所以,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都必須一起統一于社會大實踐當中,工具理性要以價值理性的判斷作為預設,價值理性的實現則需要工具理性的輔助,兩者合二為一,相輔相成,才能保證社會的進步和發展[3]。
但隨著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與創新,工具理性的地位不斷攀升,逐漸占據主導地位,價值理性卻漸漸式微,邊緣化趨勢嚴重。然而,沒有工具理性支撐的價值理性只能是蒙昧的理性,沒有價值理性統攝的工具理性必然是盲目的理性[4]。二者之間關系的失衡會導致人主體性的喪失,甚至崩塌,這也是工具理性必然要面對的現實困境。
1.3 工具理性的現實困境
在馬克斯·韋伯的合理性理論中,表面上看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雖同是中性概念,但實則工具理性在合理性程度上卻是優于價值理性的。馬克斯·韋伯本人也曾說過:“價值理性的行動與工具理性的行動可能存在著各種不同的關系,從工具理性的觀點看,價值理性總是無理性的。的確,越是把據以采取行動的價值觀念提高到絕對價值的地位,與此相應的行動就越是‘無理性的。[5]”因工具合理性行為是立足于預期的目的,努力爭取獲得實際成效;而價值合理性行為則純粹出于某種信念、信仰或價值判斷,無視行為在功利方面可以預見的后果[6]。換言之,工具理性以其手段的可計算性,后果的可預測性和價值的中立性,“而與人類理性之為理性的性質更為相符,代表了一種更為精致和更高層次的人類理性精神”[7]。
然而,與價值理性相比,工具理性過于功利化的動機驅使行動主體利用理性的手段追逐利益效用的最大化,行動過程中難免會忽視人的情感及其精神價值。對此,馬克斯·韋伯指出了它不可抗拒的命運:工具理性的盛行意味著價值和意義的喪失。
2? 在體育競技領域中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體現
2.1 工具理性在體育競技領域的貢獻
因工具理性所指向的多是較為具象的事務,是相對唯物的、務實的,所以其對應的是體育賽場競技層面,直接服務于運動競賽,為比賽取勝提供輔助。例如:在運動訓練方面,通過科學技術手段對運動員的運動信息進行詳細的收集、分析和對比,提示運動員技術動作是否標準、合理、到位,是否有必要進行修正;在運動康復方面,通過對運動員身體機能信息的監控收集,可以幫助教練員更加清晰地掌握運動員的身體機能恢復情況,科學調整訓練計劃與方案,避免運動員傷病的出現;在運動輔助方面,研制出的全新體育器材和運動裝備可以對運動員成績產生直接影響,如1992年巴塞羅那奧運會上,一輛結合空氣動力學原理,由碳纖維打造而成的自行車“Lotus 108”幫助英國車手克里斯·博德曼(Chris Boardman)奪得了英國隊72年來的首塊自行車金牌,并一舉打破了4000m個人追逐賽的紀錄。
諸如此類的通過科學技術來促進運動成績提升的案例還有很多,包括采用納米技術制成的超輕跑鞋、利用仿生技術研制的“鯊魚皮”泳衣,都很大程度地提升了運動員的運動成績,間接幫助運動員取勝;甚至還有利用仿生技術研制而成的翼裝飛行衣,直接推動了翼裝飛行這項運動的“誕生”,而通過對袋鼠的研究所制成的“仿生腿”,還最終幫助殘障人士圓夢奧運賽場。
在體育競賽領域中的工具理性還體現在針對比賽所進行的戰術布置方面,可以通過對運動數據的分析研判,針對對手不同的技戰術特點進行戰略性的整體部署,從而決勝千里。
2.2 價值理性在體育競技領域的彰顯
價值理性則更多地指向體育道德精神層面,由運動員在社會生活中已經形成的社會準則或價值觀念遷移至體育運動領域,進而對運動員在賽場上所做的抉擇產生影響,所取得的深遠意義也遠遠超過比賽成績本身。例如:1968年,在墨西哥城奧運會上,來自坦桑尼亞的馬拉松選手約翰·斯蒂芬·阿赫瓦里(John Stephen Akhwari)在比賽中摔倒,導致膝蓋受傷,肩部脫臼,但他并未就此退出比賽,而是纏著繃帶、拖著流血的傷腿一瘸一拐地繼續比賽,當他最后一個跨過終點時,會場內數萬觀眾全體起立,為他獻上了雷鳴般的掌聲。他的那句“我的祖國把我從7000英里外送到這里,不是讓我開始比賽,而是要我完成比賽”。更是成為奧運會歷史上最震撼人心的話語。除此之外,在足球和籃球比賽過程中因對方球員受傷而主動放棄進攻機會,積極施救的行為也是彰顯體育道德精神的具體表現。
二者在體育競技領域中除所指稱的層面有所不同之外,其行動與結果之間的明確性和取得結果的影響也存在一定的差異。
工具理性注重目標與手段,其本身具有實用主義特征,其行動與結果之間有一種必然聯系。在運動競技過程中對運動成績起直接影響作用,直接關乎運動成績的優劣。而價值理性則更追求手段的正當性,更關注行為的主觀動機,行動多遵從自己內心的價值選擇,并沒有明確的目的,更不會預見行為結果所產生的影響,所以其行動的明確性不高。
就所取得的結果而言,在體育競技領域中依靠工具理性所取得的結果較為直觀,且立竿見影,其對運動成績的助推作用非常清晰,會幫助運動員在運動成績上取得較高的成就,達到運動員個人運動成績的巔峰,但對于成績隨后所產生社會影響的范圍卻較為有限,時效也較短,會隨時間的久遠漸漸趨淡、消逝。而遵照價值理性所取得的結果雖不會立刻呈現,且對運動成績的助推作用不甚明確,但運動員通常會因為在賽場上憑借個人做出的符合社會主流價值的偉大抉擇,而被世人所贊揚,其影響范圍之廣,時效之長,是常人難以想象的,甚至會隨著時間推移不斷發酵、轉化和不斷升華,進而會對世人產生更為深遠的影響和教育意義。
3? 體育競技領域中工具理性對價值理性的僭越
隨著社會科學技術的不斷發展進步,人們的物質需求和消費主義的不斷發展,工具理性對價值理性的僭越已是不爭的事實,在體育競技領域亦是如此,主要體現在以下幾個方面。
3.1 體育行為主體異化
體育行為主體異化是指體育行為發出者(運動員)主體地位的喪失和價值觀的淪喪。工具理性只關注效益的最大化,所以運動員在受到物質利益的驅使之下,便喪失了對自身行為的主導能力,從行為的發出者演變為被驅使者,進而為達目的不擇手段,這也就解釋了為什么運動員會為了取勝而做出一些不理智的行為。例如:足球比賽中在領先的情況下裝傷倒地,浪費比賽時間;在身體對抗較強項目的比賽中故意將對方運動員弄傷,以獲得場上的優勢;在各類比賽中使用違禁藥品,達到提升運動成績的目的;為提升運動成績過分依賴運動器械的輔助,典型代表就是“鯊魚皮”泳衣(因違反體育精神,已于2010年5月被全面禁用);等等。
3.2 體育項目發展異化
體育運動為了更快、更好地發展,也試探性地開啟了市場化運作,出于合理性的角度來說,體育運動的良性發展,亟待經濟價值的加持,以吸引更多的從業人員參與其中,擴大行業規模,不斷提升項目實力,以市場的經濟力量“反哺”運動項目競技能力的提升。但是隨著資本的不斷涌入,消費主義文化甚囂塵上,隨之而來的就是其反作用于體育運動的發展走向。體育會不斷為了迎合市場的“口味”,轉變發展的重心,最典型的就是市場對熱門項目的“寵愛”和對冷門項目的“疏遠”。無關該運動項目的運動成績是否優異突出,只要存在商機,可以賺快錢,那么就會變成市場的“寵兒”;反之,即便某個運動項目的成績優異突出,但是商機還有待挖掘,難有短期回報,那么市場就會無情地“拋棄”。從經濟學的角度去分析:“資本是逐利的”,市場的取舍自然無可厚非,但從體育運動發展的角度來分析:當今社會需要的不只是體育運動所帶來的商機,還需要體育運動承擔起凝聚人心、文化傳承、教育感化等文化作用。如此一來,體育運動的市場化發展便存在些許不當之處,如若一味地遵循市場規律和迎合市場商機,那么對于一些相對冷門,但卻極具文化作用的運動項目來說,就如遭“鎖喉”一般,被死死地勒住了“喉嚨”,無法逾越“市場”這個發展的命脈。
3.3 體育評價理念異化
體育賽場上的精彩對決,一直為人所津津樂道,勝負結果也會在一定的時間范圍內成為人們茶余飯后的談資或爭論的焦點,在此過程之中,人們一般會持“勝者為王敗者寇”的觀點,對比賽的勝者非常寬容,通常“一俊遮百丑”,一時之間贊美之詞紛至沓來,但無法忽略的是,勝利并不代表完美,只是勝利的結果會遮蓋住些許瑕疵。對比賽的失敗者則相對苛刻,通常失敗的結果會讓人們忽視了運動員在賽場上的拼搏與努力,這種評價理念實屬不夠客觀,有以偏概全之嫌。此種評價的偏頗,不僅忽視了運動員在賽場上所展現出的頑強拼搏、永不放棄的精神和其所傳達出的振奮人心、積極向上的教育作用,甚至會在一定程度上影響運動員的職業生涯和該運動項目未來的發展走勢,其影響之重不必多言。
4? 體育競技領域中工具理性與價值理性的統一與融合
體育作為人類歷史文明發展的產物,發展到今天如此的高度,其重要作用不言而喻,從日常生活角度來看,體育運動可以增強人們的健康水平;從體育競技對抗角度來看,競技賽場可以起到振奮人心,愉悅觀眾的作用;從運動員艱苦奮斗,頑強拼搏的角度來看,又具有非常重要的教育意義,為人們樹立學習的榜樣。競技體育作為一種社會文明發展的成果,起作用絕不僅是比賽本身的勝負結果,更加需要的是競技體育運動背后所傳遞的內在精神力量。體育競技比賽中運動員所展現出的高層次的競技能力水準只是體育的外在表現形式,而體育道德精神對人們的教育、感化才是競技體育發展的終極理想追求。體育道德精神實為競技體育行為的精神內核,競技體育行為則是體育道德精神的具體體現,二者相互融合,和諧統一。正對應“價值理性為工具理性提供精神指引,而工具理性則為價值理性的實現提供現實支撐”的要求。以此來看,工具理性和價值理性在體育競技領域之中的相互統一,相互融合也是未來發展的必然趨勢和時代要求。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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