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法文學不止《哈利·波特》

本報特約記者 陶短房

根據《哈利·波特》系列小說中的“人設”，主人公哈利·波特出生于1980年7月31日——今年剛度過四十歲“生日”。該系列距作者J.K.羅琳開始構思的1990年已過去30年，距1997年首部作品出版已逾20年，距2000年首部中文版面世和2001年首部改編電影公映也差不多20年。幾十年時間里，該系列被翻譯成75種語言，在逾200個國家出版，各種版本銷量總計超5億冊，電影總票房逾77億美元，電影《哈利·波特與魔法石》4K修復版也將于14日在國內上映。其實《哈利·波特》系列的成功，建立在“長生不老”的魔法文學基礎上。而魔法文學又依托了更為廣闊的“不老概念”——奇幻文學的強大生命力。

魔法文學的商業化

作為題材相對狹窄的魔法文學作品系列，許多同類系列早已過時，而《哈利·波特》仍然方興未艾：2016年出版的第八部《哈利·波特與被詛咒的孩子》講述了第七部《哈利·波特與死亡圣器》19年后的故事，照樣登上各國新書排行榜；2010年6月開園的美國佛羅里達州奧蘭多“哈利·波特主題公園”在疫情之前仍客流可觀；甚至，由羅琳授權、影迷集資拍攝的非商業用途低成本短片《伏地魔外傳》2018年也引起轟動，3天點擊率超600萬……《哈利·波特》系列長盛不衰的秘訣何在？

首先，這一系列被定為“兒童奇幻”，在大多數國家列入不分級范疇。但羅琳及其團隊曾多次表示“作品沒有針對特定年齡層讀者”，這讓如今早已成年的哈利·波特迷可以毫無心理負擔地繼續“追書追劇”，而不必擔心被嗤笑為“長不大的老頑童”。其次，《哈利·波特》并非簡單的文學作品，而是幾乎從一開始就被開發成一個品牌。羅琳及其團隊、出版社、制片方一直采取“高調模式”：早早預熱、鋪天蓋地的廣告造勢、吊足胃口的“饑餓營銷”等。此外，作品若有若無地賦予很多可供聯想的信息和空間，讓讀者想象作者“借古諷今”——在如今這個多事之秋，這種開放式設定很容易引發不同年齡段和不同思想的人共情。《哈利·波特》系列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歸因于魔法文學商業化的成功。一些人們津津樂道的成功秘訣，如“魔法家族、譜系完整貼心，符合邏輯”“人物成長和故事主線吸引人”“文筆風格親切”“第一人稱視角討巧”等，均為魔法系列故事在文學層面的基本要素。

嚴肅奇幻、科學奇幻、騎士奇幻

所謂奇幻文學，即植根于各國童話、神話、史詩、英雄傳說，依托并構建完整的魔法體系和人、鬼、神、精靈、奇幻生物家族譜系，建立在架空或半架空世界和場景的故事，這種故事很容易發展成系列。古代奇幻文學包括史詩、神話、騎士文學、童話故事等，其中一些作品如《吸血鬼故事》已幾乎具備近代魔法文學的全部要素。19世紀，以“兒童遇仙”和“魔法家族”等為主要情節要素的魔法文學開始出現和流行，代表作有1865年出版的《愛麗絲夢游仙境》，以及最早的“長壽魔法系列”《彼得·潘》——該系列自1860年起持續更新了77年之久，其影響力持續至今，最新一部電影于2003年上映。值得一提的是，即便在這個早期階段，魔法文學“需要豐富想象力和觸類旁通的跨學科能力”這一特點也凸顯無遺：《愛麗絲夢游仙境》的作者劉易斯·卡羅爾其實是一名熱衷政治社會生活的職業數學家、攝影師和邏輯學家。

20世紀以后的奇幻小說，則竭力營造龐大的“二元魔法世界”，包括架空的時間軸、世界和宇宙場景，虛構的宗教、種族和魔法生物，變化多端的元素組合，和建立在其基礎上的魔法系等，并充分借鑒古代史詩、北歐神話、民間傳說、英雄傳記、童話寓言、騎士文學，以及東方、美洲、非洲等文化元素，產生了嚴肅奇幻（代表作有托爾金《指環王》系列）、科學奇幻（代表作有早期科幻小說典范《弗蘭肯斯坦》）、騎士奇幻（代表作有亞瑟王系列）。

《指環王》奇跡

《哈利·波特》則屬于奇幻小說中目前譜系最龐大、也最流行的門類——當代魔法作品。這類作品的共同特點是：主人公一開始往往是普通人，因偶然或奇遇進入魔法世界，從而展開一系列魔法系故事，帶有養成、探險、獵奇等多重屬性，很容易形成龐大系列，并與其它商業模式互動。也正因如此，這類魔法文學更容易長壽，并誕生商業票房傳奇。這類作品的翹楚除了《哈利·波特》系列，還有英國作家C.S.劉易斯的《納尼亞傳奇》系列，以及美國作家厄修拉·勒古恩的《地海傳說》系列——因對宮崎駿的強烈影響和眾多漫畫作者的廣泛借鑒，《地海傳說》被譽為“動漫地海”。此外，美國作家魏絲與西克曼等眾多作家合撰的《龍槍》系列被公認為“架空設置最完整復雜的魔法作品”，也因其高度開放的集體創作和與桌游、電子游戲間相互促進，被稱為“桌游魔法”。與許多同期魔法類作品不同，《龍槍》系列中許多英雄是法力平平的普通人，以意志力和血肉之軀抵抗邪魔。該系列很少被搬上銀幕，但在歐美流行度甚至在《哈利·波特》之上，只因參與創作者眾多而被“攤薄”了利益與成就，因此又被戲稱為“零售魔法”和“人民的魔法”。

憑“一部書打天下”的《指環王》不得不提。該作品作者是牛津大學教授、著名語言學家托爾金，單部書包括構思的創作總時長達12年之久，其中細節、線索涉獵廣泛且“無一字無來處”，再加上作者對這些知識元素的個性解讀，又被稱作“百科全書式魔法”。《指環王》雖然實際上僅1冊（因戰后紙張不足不得不切分為3冊出版，因此被誤認為“三部曲”），但全球發行量高達1.5億冊以上，被公認為“最成功的現代魔法作品”，對其它藝術形式的影響是包括《哈利·波特》系列在內任何一部魔法作品難以望其項背的。

時至今日，《哈利·波特》系列似乎有些“后勁不足”：時隔9年推出的第八部毀譽參半，不再年輕的羅琳則因一系列爭議性言論讓許多人不愿相信她筆下的《哈利·波特》蘊含“微言大義”。人們普遍認為，《哈利·波特》系列成功的“軍功章”，至少有電影出品方華納兄弟公司的一半。但曾把第七部《哈利·波特與死亡圣器》拆成兩部并創下票房奇跡的華納兄弟，至今也對第八部改編成電影敬而遠之，這似乎也說明一些問題：畢竟，哈利·波特迷們也在與哈利·波特一起變老；畢竟，曾創下10億美元票房、拿下11座奧斯卡小金人的《指環王3》最終也未能“救活”電影出品方新線影業和米高梅公司。不過，只要人們還有幻想，還珍惜自己的想象力，魔法文學就會繼續“長生不老”，并誕生新的《指環王》《哈利·波特》奇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