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南城市街子空間的人類學研究

溫林 劉家琳

摘 要：中國西南地區自古有趕街的習俗，城市的發展與街子的興衰密切關聯。街子在傳統社會中兼具交易和社交的雙重作用，其承載著地方文化，具有鮮明的地方性特征。城市的擴張，現代市場體系的建立，使得街子的社會文化空間逐漸被壓縮。本文結合具體實例，探究城市發展與傳統街子之間的關系，為城市街子發展尋找新路徑。

關鍵詞：街子;消費空間;文化空間

一、對街子類貿易研究

市場是人類社會發展的獨特產物。施堅雅（G.W.Skinner）詳細論述了20世紀初到60年代中國西南地區農村集市、鄉鎮和中心集鎮三級市場的發展歷程，提出了“市場共同體”這一概念，分析了農村市場和社會結構、習俗、地理交通等方面的聯系，認為中國傳統的農村邊界應按照市場邊界進行劃分[1]。施氏的觀點后來成為中國集市研究的基本范式。集市的發展是隨著集市逐漸成為一定地域內的經濟交換、社會交往、政治活動和信息交流的中心，它猶如一根紐帶將居住在不同地點的人聯結起來，形成一個集市社會[2]。在集市社會這個非正式的空間里，集市所具有的周期性和整合性特征，使得關于地方性的社會、文化的得以生成，并進而影響當地社會[3]。

二、M街子介紹

M街子是昆明市區現存的一個較大的周期貿易市場。歷史上昆明有四個較大的街子：東邊的關街、西郊的馬街、北面的龍頭街、南面的M街。M集市位于官渡轄區內，昆明市區東南部，圍繞著街道小學，農貿市場，昆洛路沿線兩邊及周邊住宅區樓下小道等公共區域。趕街時候住宅區及周邊批發市場與M集市共享一片空間。M街子為周日一集，可大致分為果蔬區、生活用品區、花鳥區、熟食區和手工藝品區。歷史記載，清朝，小板橋鄉紳李天秀、李文林等13人向當時的昆明縣申請在M區域設街場以便捷當地村民生活，昆明縣政府于康熙52年（1713年）批復[4]。街子類貿易市場在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經歷了一個變遷的過程。中華人民共和國成立之后，西南地區街子一度被關閉或縮減，直到改革開放之后才得到逐步恢復，并且繁榮起來[5]。歷史上M街子區域是古代驛道所經之處，歷來是昆明城東著名的農貿市場[6]。從整個區域來看，其處于歷史文化古鎮內，交通縱橫阡陌，屬于茶馬古道所在區域一部分。M街子的一個重要特征就是自發周期性形成于鄉村，并未隨鄉鎮發展和城市擴張而消亡，甚至隨著外來人口涌入而展現出新活力。其尷尬之處在于它們雖然處在市內，實際上扮演仍然是基層市場角色。與大型商場市場相比，街子的經營時間上缺乏穩定性，經營種類以食品和手工產品為主，且產品品質難以保證。但作為社會粘合的一部分，街子類市場將城鄉各種資源整合在一起，覆蓋了現代商場難以達到的地域。

三、M街子的社會空間

列斐伏爾將社會空間定義為是一種行走在大地上的現實，在某種程度上被生產出來的社會空間之中的現實，是社會關系的生產和再生產。根據列斐伏爾的觀點，社會空間就是社會的產物，它具體化為社會行為。社會空間的研究探求的不是一個具體的物理空間，而是基于抽象“文化”而形成的社會。從認知的角度理解，社會空間可充當具體社會分析途徑，M街子的商業空間與文化空間分布可以從買賣雙方在街子上的消費活動參與展現出來。

（一）消費行為影響的商業空間

城市內集市貿易歸根結底來說是屬于定期貿易的一種，最大的特點是它以傳統農村集市貿易的形式而留存于城市，商業空間形式和城市商業格局相比顯得“格格不入”。對于M街子來說，買賣雙方發生的交易、娛樂和各種商業活動等行為體現了傳統和現代結合的現象。每逢M街子趕街日，可以看到有的農戶趕著馬車到街子上，各式手工煙筒、煙袋，以及竹制生活用品等商品與文眉、洗牙等時尚元素共存。攤位空間大致可分為果蔬區、生活用品區、花鳥區、熟食區、服飾鞋帽和手工藝品區，以及附帶一個日常開放的小型農貿市場幾個區域。在這些區域中，果蔬區域是數量分布最多和最繁忙的區域，其分布沿著各個小區的出入口，昆洛路沿線，街角等地帶布。各區域中夾著烤洋芋、羊肉串等具有地方特色食品攤位。M街子的賣家除了行商和坐商外，也有特殊“流動空間”。該空間內賣家沒有自己的固定攤位，游走于監管的灰色地帶，出售諸如老鼠藥、蟑螂藥等違禁品。市場是人類社會創造的一個有效且有序的交易場所，是人類社會存在的基本要素之一。M街子以傳統街子的組織形式留存于城市，其商業空間分布格局體具有實際消費和市場消費的雙重特性，二者同時存于M街子中。

（二）消費聚集所形成的文化空間

M街子上的城市地位變遷隨著買賣雙方主體的變化而改變。過去M街子在昆明市民的生活中扮演重要角色。過去，老昆明人看到誰急急忙忙的時就會說“你咯你咯是（是不是）要去趕M街子？”現在這種情況較少出現。定期集市的意義遠超商品交易本身，集市的存在不僅促使村民前往交易，兼具交易與社交中心的特點。M街子的文化空間除了傳統的“互通有無”的傳統集市功能外，還承接國家通過市場經濟體系實現對基層社會治理的節點功能[7]，對該區域社會文化空間整合產生了重要影響。M街子融入現代市場交易管理體系后，與街子周圍的商品集散流通的聚集地、倉儲中心和物流中心等區域連成一片，區中小學，社區醫院，街道辦事處，教堂等具有公共服務性部門也置于街中。趕街時，來自周邊的買賣群體可到這些機構獲得自己所需要的信息，了解時事。M街子內隨處可以見國家的宣傳標語，行政力量在這種非強制的場合下實現了對基層的宣傳和發揮影響，間接實現“官”與“民”在集市空間里的耦合。M街子位于“城市中心的邊緣地帶”，其附近優越的交通條件及圍繞在其周圍的批發市場，物流、搬運公司等勞動密集型行業為外來人提供了一個進入昆明的“跳板”，城鄉之間得到了有效的結合。

除此之外，民族風格在M街子上也得到了體現，市場制造的交易條件使得買賣雙方都能在市場中找到自己的角色，身穿不同民族服飾買賣群體隨處可見。在這個空間里，民族之間通過買賣活動產生聯系，民族間交流在街子這個空間中得到強化。這種不同民族之間在M街子中產生的各種密切經濟聯系反映也正是昆明作為民族團結示范區的一個典型的縮影。

四、對城市街子類社會空間再思考

街子的時空狀態既有現代社會的形象，也有現代傳統鄉土的風味，其社會與文化空間兼具歷史和當下特征。對于城市而言，街子類的市場存在展示出城市不只是裹挾在一個個核心家庭之中，還彼此相連，不同的類別的經歷、價值情感在這個空間里面得以共存，街子參與者的社會關系網絡得到再生產、擴張。對城市的新來者而言，他們脫離了自己原來的生活環境而到一個新的地方，街子在此時成為一個連接過去與現在的紐帶，本地人和外地人在M街子這個周期性特殊空間里構成了一個新共同體。而在鄉村趕街人看來，他們能夠感受到城市的變化，并在街子這個空間中了解城市。兼具交易和社交功能的街子須要平衡鄉土情感和城市管理。云南省具有豐富的民族文化資源，將各民族文化遺產資源融入到城市街子內，通過街子這個獨特的空間對外進一步展示當地的人文特性，以吸引更多的顧客，甚至是游客前來消費。對于旅游城市而言，云南通過街子類市場體現出城市特色，地方文化和城市活力，將其與文化地標等形式結合起來造成為城市的一張文化名片，讓傳統地方文化繼續保持活力，未嘗不是一個好的選擇。

參考文獻：

[1][美]施堅雅.中國農村的市場和社會結構[M].北京：社會科學出版社，1998：172.

[2]徐勇.集市政治：交換中的權力與整合[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2008.

[3]黃東風.近十年來鄉村集市研究述評[J].江蘇師范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8（2）：115-119.

[4]李思嫻.小板橋講述老昆明的趕街故事[EB/OL].（2014-06-22）[2019-12-20].http：//www.yn.chinanews.com/pub/html/special/2014/0622/20402.html.

[5]萬紅.中華西南民族市場論[M].北京：中國經濟出版社，2006：107.

[6]許明.古鎮官渡[M].哈爾濱：北方文藝出版社，2006.

[7]王偉，卜風賢.公共空間與鄉村社會：基于鄉村集市功能的一項經驗研究——以陜西省W集市為例[J].農村經濟，2013（9）：103-1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