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植物人”的善終困境

毛翊君

位于北京密云的延生殘疾人托養扶助中心，是中國大陸唯一的植物人安養中心。中國有30萬-50萬植物人，他們的家庭面臨著極大的困境，但這個群體一直被忽視。延生托養中心就如同一個縮影，運營5年來，仍然舉步維艱。

這是迄今為止中國大陸唯一一家專門接收植物人的托養機構，坐落在密云城區東南方向6公里的村子里。相久大是這里的創始人，也是唯一的醫生。

如今，延生托養中心經營了5年，始終沒有主管單位。由于二級醫院以上的醫療機構才能開具死亡證明，這里的植物人過世，相久大只能撥打999（北京紅十字會急救電話），告知對方這邊有病人血氧降低，生命體征衰弱。事實上，患者已經死亡，但他必須等對方到了，再辦理相關手續，這給善后增添了很多麻煩。

延生托養中心在創立后至今的5年里，仍然缺少業內人士和政府部門的關注，其背后是更為復雜而難以調和的資源分配問題。

村子里的機構

這是一處500平方米的平房，一個巨大開間，原本是個保安公司的訓練場，現在被分為3個病區，每個病區大約10張床位。

延生托養中心里，如今有30名植物人患者，平時的運轉靠20名護士打理。他們在3個病區值班，每個病區2人，分白班和夜班，4天輪換一次。每天在固定時間給植物人打鼻飼喂食。

喂食之前，要小心翼翼地翻身，早晚還需各一次拍背，防止壓瘡。他們還得隨時根據血氧數據來判斷是否給患者吸痰和吸氧，并且每隔兩三天幫助植物人排一次便。

相久大曾經是密云區人民醫院神經外科醫生，從業20多年后，在2015年離職前，相久大已經是密云區人民醫院門診部外科主任。但看著更年輕的同事都是研究生和博士學歷，壓力就大起來，也是為考慮今后的發展空間，他離開醫院，植物人的托養成為他創業的方向。

費用與困境

現在，能找到延生托養中心的患者家屬，多是由于看見相關的報道，打電話找過來的。這些家屬打來電話，相久大多要求其先過來看一下機構的情況，同時還得接受他的理念：無創操作，只作基本的醫療護理，以及接受自然死亡。

延生托養中心每月收費是7500元，而如果放在醫院ICU，一天的費用通常高達6000元。植物人前期的治療費用很昂貴，統計數據顯示，一個植物人在醫院首年的治療費用在50萬-100萬之間，后面的維持治療每年花費為10萬-20萬。

而照料植物人需要備有制氧機、監護儀、血氧夾子等，還要學會吸痰。這些器械很昂貴，照料技術也很難學。這里的年輕護士，大多是剛從護校畢業的學生， 2015年最初招來的7人，現在1個也沒留下。

機構開設的前三年，相久大都在賠錢。到了2017年，收到16名患者時，舊址住不下了，他下決心搬走。目前這所房子的房租每年50多萬，改造花了200萬，在飽和的情況下能接收33名患者。

目前，中國醫學界對植物人的研究和養護都嚴重不足。何江弘所在的解放軍總院第七醫學中心，從2011年起開始專門的植物人促醒研究，在全國已經算是領先的，每年能夠治療40-50例植物人。

“愿意投入精力的醫生很少，因為治療難度太大，醫生很難在這個治療過程中有正向的激勵反饋，很多醫生嘗試之后就離開了這個領域。”何江弘說。

摘自《中國新聞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