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 智

《天趣》
早起的紫砂陶刻十分的簡單,創作者幾乎不需要進行詳細的設計和規劃,單憑自身的即興就可以創作出來,在一把紫砂壺上,即興即作的紫砂陶刻當中,偶爾就誕生了陶刻和紫砂十分契合的作品,這些現實的例子觸動了其他的創作者,于是紫砂陶刻便成為了一種紫砂壺上非常重要的裝飾手段。數百年來,伴隨著紫砂壺的發展,紫砂陶刻也不斷地推陳出新,其中更是誕生了很多很多的藝術精品,就比如顧景舟大師創作的五把帶有陶刻的石瓢壺就不斷刷新著紫砂藝術品拍賣的記錄,成為了一代經典。
紫砂陶刻融入了傳統書法、繪畫、篆刻等藝術,所以其更能夠體現創作者的綜合素養,顧景舟大師做了一輩子的壺,卻一直非常強調做壺要有“文化”。有很多人會將文化和文憑相混淆,其實這是完全不同的兩個概念,在過去制作紫砂壺的藝人普遍沒有接受過良好的教育,但從他們手中誕生的優秀的紫砂陶刻作品依然數不勝數,對于知識的探索,對藝術修養的提升,都會反映到紫砂陶刻的創作當中,優秀的紫砂陶刻作品也就必然是飽含文化的。
作品“天趣”的創作主題來源于我國的傳統繪畫,在傳統的筆墨繪畫當中,雛雞覓食蘭花、蘭草是一種常見的畫面組合,在這件作品當中,以紫砂掛盤為載體,用紫砂陶刻的方式在掛盤中央重現了傳統水墨畫中的“天趣圖”。清末劉春霖就有一首詩寫道:“天趣偶從言外得,古香常在靜中生。”就十分符合圖畫中所展現的意境。其中就蘊含著刻畫主題所需要的兩個關鍵點,一個是“偶”,一個是“靜”,從此理解,“天趣”這樣的創作主題就需要脫離規范,要展現獨一無二的畫面特點,同時整個畫面還需要足夠的安靜,在無言中心領神會。
這件作品主要刻畫了五只神態各異的小雞,在畫面的右上方,有竹林的一角,有遮陽的芭蕉,整個畫面表現出一種清妍渾厚的華滋,其中蘊含的筆墨平淡瀟疏,讓人如同沉入現實之境,體驗到與現實生活截然不同的情致。畫面整體是安靜的,雛雞的目光從不同的角度折射出來,欣賞這件作品其中的內容讓人形成了意識的轉換,讓人覺得并非是我們在欣賞畫,而是畫中的生靈在觀賞我,時間久了,我就成為了畫中的生靈,這樣的體驗自然生成了無窮的趣味。
傳統的藝術創作是有時間性的,在某一個時期,流行久了,就會產生審美疲勞,就會被稱為陳腐。傳統的書畫題材“天趣”轉換成紫砂陶刻來進行表現以后,藝術形式的更新就會讓原本的文化內涵重新煥發活力,所以作品“天趣”并非是繼續重復以往陳腐的題材,而是用紫砂陶刻的形式重新詮釋,天然、純真、干凈的畫面相較于傳統書畫顯得更為干脆利落,刻畫的深度讓畫面的暗部呈現出紫砂天然的質感,這種質感同筆墨不同,下刀時深淺重疊,能夠更加細膩地模擬出圖像的細節變化,在地面與雛雞羽毛的刻畫中,點、削的連續運用配合深淺的變化,模擬出筆墨中濃淡的效果,黑白水墨的精髓就在于濃淡的交替變化,紫砂陶刻在這一基礎上更進一步,以自身的材質感構成天然的畫面質感,結合干凈清爽的留白留空,作品的整體藝術表現超越了書畫,凝聚出了自身的藝術特點。
紫砂陶刻是依托于紫砂這一特殊的材質才誕生的藝術形式,紫砂作為載體本身不同于傳統的筆墨書畫,所以傳統的藝術題材用紫砂陶刻的形式來進行表現都需要經過理解和技藝轉化的過程,用紫砂陶刻來表現筆墨的濃淡,實際上是建立刻畫所選用的紫砂材質特性的理解之上的,“天趣”的主題搭配上紫砂天然的特性,無形中產生了契合。
結語:紫砂陶刻表現傳統書畫題材并不是重復的臨摹和搬運,通過陶刻創作者自身對于傳統書畫主題的理解,以刀代筆,結合紫砂材質本身的特性,在作為載體結構的紫砂器上重新進行設計。所以雖然作品“天趣”中的刻畫內容與傳統書畫內容近乎相同,但給人的感受卻是完全不同的。在這件作品中,陶刻本身的趣味性與作品主題所帶來的趣味完全地融合在一起,突破了題材“陳腐”的限制,塑造出了符合當下時代的藝術趣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