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包

李德秀

中圖分類號：R655. 5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 （2020）15-0273-01

八歲的小英是遠近聞名的“泥猴子”，在別的女孩扎馬尾辮、穿花裙子的年紀，她永遠頂著一頭“假小子”一樣的短發，和鄰居家的小子混在一起，不知疲倦的爬上躥下。

在這個平常的不能再平常的農民之家，爸爸媽媽永遠忙著干農活、打糧食，對于這些，小英并不感興趣。因此在自由之余，小英倔強的發展著自己的愛好，從看書、畫小人、看電視到四處瘋跑，有事幾千自然不會無聊。有了這樣灑脫的心態，小英一晃變成了方圓十米最受歡迎的“孩子王”。

不過，鬧歸鬧，小英本質上仍然是一個有些文藝氣質的女孩子。在無數個等爸爸媽媽回來的夜晚，她最喜歡就是抱著一本厚厚的書，端端正正的看。除此之外，小英最喜歡的和小伙伴們相約河邊玩耍，她總是背著一個灰突突的藍書包，書包是表哥背過的，不過小英并不嫌棄，畢竟，有總比沒有強嘛。

沿著家門口一直往東走，穿過街邊三戶人家，就可以看到一個狹窄的門廊，出門再繞過一棵歪脖子柳樹，這里就是小英和伙伴們的“自由天地”了。這里有一條蜿蜒的河，河水很淺，散發著濃重的臭味，河岸的邊緣還漂浮著油綠色的氣泡，是某種微生物細菌大量繁衍的產物，污泥經常讓踩進去的鞋子變得臟兮兮，這里是大人們通常不會光顧的地方。

對于小英和她的小伙伴來說，即便是臭水溝也有著吸引她們的地方，春天里她和小伙伴可以抓蝌蚪、采野花，再裝到書包里帶回家，夏天里可以捉蜻蜓逮螞蚱，回去按照勞動課本里的說明，做成標本。秋天河岸邊結滿了紫紅色的漿果，仔細摘上一會，就能把書包側而的袋子塞得滿滿的。冬天，這里風聲嗚咽、白雪皚皚，時不時有野雞飛過，一切都讓孩子們既驚奇又向往。

按照爸爸媽媽的囑咐，家庭作業沒完成是不能出去玩的，于是，每天快點做完作業去河邊玩都成了小英學習的動力。盼呀盼，愉快的星期五終于來到了。正是雨水充沛的時節，今天可以不必著急完成三天的作業，大家背著書包干脆連家也沒回直接來到了河邊。

可是，書包里的書實在太沉了，玩的酣暢之時，這書包簡直就是累贅。小英靈機一動，把書包放在了岸邊一塊青青的大石板上。其他伙伴也紛紛效仿，把書包堆在大石頭然后撒歡去了。夏日里暑熱天長，但是依然不夠伙伴們暢快玩耍。很快，炊煙四起，濃重的暮色讓小英和伙伴們戀戀不舍的走上岸，打算拿回自己的書包，準備“分道揚鑣”。

但是，小英她們發現，原本堆滿了書包的青色石板上光潔如初，哪里還有書包的身影。

“大家的書包被偷了！”小英第一個反映了過來，在越來愈濃的夜色里，幾個孩子們沿著河岸慌慌張張的尋找，但是除了踩了半褲腿的稀泥，連半個書包的影子都沒看到。

“完了，估計要挨揍了”！小英垂頭喪氣，幾個孩子也受著壓抑的氣氛影響，紛紛耷拉下腦袋。眼見四下漆黑，遠處已經傳來了大人們的叫聲，小英也只好鼓足勇氣走向家的方向。回到家，爸爸和媽媽正準備做飯，小英用蚊子般的聲音訥訥的說出了這個事實。意料之中的巴掌并沒有到來，媽媽只是和爸爸對視了一眼，嘆了口氣。

盡管沒有想象中盼‘狂風驟雨”，但是小英的心里并不踏實，書包丟了、里而的書、作業都不見了，怎么和老師說呢。她有點愧疚，又有點害怕，緊張兮兮的用眼睛瞟著爸爸和媽媽，直到他們出了家門。

晚上八點多了，小英的肚子已經咕咕叫了，可自己做了錯事哪里還敢說餓，只是乖乖的坐到書桌邊上，看著用完的本子發呆。“如果今天不去玩就好了，我不應該貪玩，好好寫作業就好了”，小英想想著，迷迷迷糊的趴在桌上睡著了。不知過了多久。“吱呀”的推門聲把小英驚醒，爸爸的手里拿著一個濕乎乎的東西，和媽媽一起走了進來。淤泥包裹著軟綿綿的布，隱約能看到藏藍色的紋樣——是書包！

小英一骨碌從凳子上坐起來，順著這團泥糊糊的物體，摸索到拉鎖，扯開了里頭熟悉的書和本子，只不過此時的書本濕噠噠的黏在一起，書頁上粘著爛草葉和臟兮兮的泥點，還散發著濃烈的臭味。

媽媽說：你看看，放學不先回家，書包也不放好，出去瘋，讓搗蛋孩子把書包丟河里去了吧”。小英不敢反駁，只是默默的用手摘掉那些臟東西。媽媽轉身回屋，搬出了電風扇，爸爸也端出了一盤水，一家人圍在一起，爸爸刷著書包，媽媽小心翼翼的清理書上的淤泥。然后用風扇把書頁吹干，這樣一處理，書本上的字雖然模糊一些，還是可以看清的。

在接下來的一個星期，大伙心照不宣，肩上都背著一個有些“特殊味道”的書包。伙伴們不約而同的離得遠遠的，各自有點害羞，也都覺得有點好笑。

時間飛快，一眨眼小英該上二年級了。有一天，爸爸和媽媽從外而走回來，給她帶回一個新書包。書包是紅色的，很漂亮，上而有粉紅色的蝴蝶結。書包的側而還有兩個圓鼓鼓的口袋用來裝水杯，不過小英并沒有感到特別驚喜，她只是在想，有了新書包，河邊摘的葉子、采的果子、抓的螞蚱，統統都能裝下了。

不過，她也就是想想，因為她現在已經不怎么去河邊玩了，天兒越來越旱，聽說那條河己徹底斷流，估計現在連污水都沒有了。小英嘆了口氣，然后打開了新的書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