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禍水”，不如裝傻

王芳芳

“待到秋來九月八，我花開后百花殺。沖天香陣透長安，滿城盡帶黃金甲。”寫出這樣豪言壯語的私鹽販子黃巢，攻入長安后只做了兩年皇帝就兵敗被殺。成王敗寇，黃巢大概也很明白這個道理，所以在短短的皇帝生涯里大肆搜羅錢財和美女。他死后，他的三宮六院就被作為戰利品獻給剛從四川逃回來的唐僖宗。

唐僖宗當年任由宦官亂政，逃得很狼狽。這次凱旋，少不得拿出勝利者的派頭，義正詞嚴地責問：“你們這些女人世受國恩，怎能屈身事賊？”女人們嚇得戰戰兢兢，偏有一個美女抬頭直視皇帝，說：“賊子來襲，您尚且率眾逃跑，怎有臉責怪我們！”唐僖宗聽后一言不發，下令將她們全部斬首。

很明顯，她的話戳到了皇帝的痛處。本來嘛，治理國家是你們男人的事，自己不爭氣，跟女人較什么勁！可對皇帝來說，直面自己的過錯遠不如諉罪于人來得輕松。這個美女牙尖嘴利，不肯替男人頂缸，男人索性連憐香惜玉都免了，于是她只有死得更快。

幾十年后，才貌雙全的花蕊夫人說出了類似的不平。孟昶奉行享樂主義，做皇帝很糟，對花蕊夫人卻很好。花蕊夫人喜歡芙蓉，他就把整個成都種滿芙蓉。后來趙匡胤派兵打過來，好日子就到頭了。

趙匡胤早就聽說花蕊夫人的名氣，就召她進宮侍宴，問她最近有沒有寫詩，花蕊夫人脫口而出：“君王城上豎降旗，妾在深宮那得知;十四萬人齊解甲，更無一個是男兒！”

趙匡胤并沒像唐僖宗那樣惱羞成怒，反而很高興：因為攻打后蜀的宋兵不過幾萬，而14萬蜀軍不戰而潰，從皇帝到士兵集體投降。作為一個志得意滿的征服者，他的神經沒那么敏感，失敗者的怨憤只從側面烘托了他的豐功偉績，一個女人的風涼話又算啥。他馬上把花蕊夫人收入后宮，封了妃子。失去國家又失去心愛女人的孟昶，幾天后就悄然死了——亡國之君在他人屋檐下茍活可不容易。

據野史說，花蕊夫人后來被趙光義在圍獵時一箭射死，理由是這種禍水不可留在宮中迷惑君心。花蕊夫人是個聰明女人，但把事情看得太清楚并不是什么好事。

隋煬帝的蕭皇后也是個才華與美貌并舉的女人，對于楊廣的驕奢淫逸，她最初也曾認真勸過，發現無效后索性裝聾作啞。聽說天下大亂、人們群起造反，她只說：“事已至此，無可救藥，告訴皇帝只是徒添煩惱。”果然，那些跑去匯報壞消息的人先被楊廣殺掉出氣了。她依然裝聾作啞，每到關鍵時刻便梨花帶雨，在亂世里有驚無險地輾轉于各路梟雄之手，最后競安享晚年。

最聰明的女人是擅長裝傻的女人。蕭皇后早已看明白，不管朝代如何更替，男人終究是男人，而她所要做的，只是用美色和溫順襯托他們的英明和雄壯，換取安穩余生——像只精致玲瓏的花瓶，你以為它脆弱易碎，它的骨子里卻已銅打鐵鑄，水火不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