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局有風險，赴宴須謹慎

吳鉤

據說現在組局吃飯都怕被人偷拍傳到網上，古代沒有網絡，飯局的保密性應該好很多，但也別太大意，因為古人的飯局也存在“隔墻有耳”的問題。

《資治通鑒》中載，長壽元年（692年），右拾遺張德喜得貴子，在兒子“三朝”那天偷偷宰了幾只肥羊宴請同事。為什么要偷偷宰羊呢？因為武則天剛下令禁止屠殺及捕魚蝦。有個叫杜肅的左補闕是心機boy，吃飯時悄悄往懷里裝了一塊羊肉，回家后寫了份奏表給武則天，說張德違反禁令、宰羊請客。

次日朝會，武則天對張德說：“聞卿生男，甚喜。”張德拜謝。武則天又問：“何從得肉？”張德大驚，趕緊叩頭認罪。武則天說：“我雖禁宰牲畜，但民間辦紅白事殺幾只羊，朝廷是不干涉的。你今后請客可要找對人，那些一門心思想告密的人就別請了?！闭f完，武則天將杜肅的奏表與羊肉取了出來，交給張德。在場的杜肅羞得無地自容，一眾大臣恨不得朝他臉上吐口水。

這個故事告訴我們，在私人飯局上偷拍、告密令人不齒，連宮斗高手武則天都瞧不上這套。

宋朝也鬧過一場飯局風波。慶歷四年（1044年），時值秋季賽神會，京師各機關單位照例大擺宴席。進奏院的院長蘇舜欽也請了幾位同僚、文友，到酒樓喝酒聯歡、吟詩作賦。

蘇舜欽請客之初，有個叫李定的官員跑去找他，說：“您這飯局有意思，我也想參加?！钡K舜欽拒絕了，大概是覺得李定俗氣，不夠資格加入那種文藝腔調的飯局，因為受邀之人多領館閣之職，要么是才華橫溢的文藝青年，要么是學富五車的“青椒”學者。

李定內心很受傷，遂托人探聽飯局的細節，想抓住蘇舜欽的把柄，結果真得到不少內幕：

其一，蘇舜欽請客的經費，一部分來自“湊份子”，但另一部分來自進奏院的公款——進奏院負責刊印中央政府的朝報，然后分發給各地方政府，一年積下很多廢紙，蘇舜欽將這些廢紙賣了換酒喝。

其二，蘇舜欽在飯局上叫了官妓歌舞助興，觸犯了朝廷的禁令——宋朝雖保留官妓制度，但私宴是不允許官妓陪酒的。

其三，參加飯局的集賢校理王益柔還乘醉作了首《傲歌》：“醉臥北極遣帝扶，周公孔子驅為奴。”按古人的觀念，這個論調無疑是謗訕圣賢、大逆不道。

李定將這些內幕到處散布，負責監察百官的御史臺也聽到了流言，趕緊彈劾蘇舜欽。蘇舜欽會不會受查處呢？說起來他的背景也簡單，他是參知政事（副宰相）范仲淹一手提拔的，又是宰相杜衍的女婿。不過，御史臺既然發起彈劾，宋仁宗也不敢徇私，便讓開封府來查這個案子。

開封府很快調查清楚：御史臺的彈劾基本屬實，蘇舜欽的行為屬于“監主自盜”。這個罪名可不輕，最后他被開除公職;其他參加飯局的官員都受到撤職、降職的處分。蘇舜欽對此憤憤不平，但平心而論，他被削職純屬咎由自取，實在談不上冤枉。國家公職人員參加飯局不存在個人隱私問題，因為這飯局可能涉及利益輸送、公款吃喝，必須接受監督，包括李定那種不懷好意的監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