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悖：綠帽子還是屎盆子

蔡軍

宋人王铚的《默記》中載，宋徽宗做皇帝后，翻出章悖當年以“端王輕佻”為由阻止自己上位的舊賬，借口他曾怠慢、詆毀宣仁太后，將他貶到睦州做參軍。

此時章悖已是風燭殘年，他深知自己得罪的舊黨中人太多，這輩子很可能再也無法返京，于是樂得游山玩水，尤其喜歡訪禪問道，過著閑云野鶴的生活。更讓他得意的是納了個年方二八的小妾，名叫茜英，秀外慧中、善解人意，深得他的寵愛。

一天，章悖的兒子章援去烏龍寺拜訪住持，恰巧住持不在，他便在住持的禪房里翻看字畫，忽然發現一方用作鎮紙的玉界尺格外眼熟，仔細一看可不得了——那是他老爹心愛的文玩，怎會在此？

章援覺得事有蹊蹺，也不作聲，悄悄將玉界尺揣入懷中，回家后召集府中丫鬟，嚴詞責問。幾個丫鬟這才戰戰兢兢地吐露真言，原來茜英早與住持暗通款曲，那玉界尺估計就是她偷偷送給住持的。

章悖聽了兒子的匯報，起初根本不信——我待茜英不薄，魅力難道還不如一個和尚？他甚至懷疑一眾丫鬟是因妒恨茜英而故意構陷，于是找來茜英親自詢問，誰知茜英競供認不諱。章悖雖羞惱不已，但忘不了茜英的好處，覺得她也不易，只要能回心轉意，他便不再追究。于是他讓茜英換上布衣、做些粗活，指望她受此懲戒后能改過自新。但其他丫鬟就沒這么幸運了，成了章悖撒氣的對象，被捆起來暴打一頓。

章悖指使章援將住持痛毆一頓后押送官府，以斷茜英的念想?？な匾豢次羧肇┫嗍苋?，不敢怠慢，親自審問并以大刑伺候。誰知住持競有幾分功夫，衙役使勁用棍打他的背，堂中灰塵都被震得四下亂飛，他卻巋然不動、穩如泰山。有傳聞說他是寄身佛門的世家子弟，郡守怕惹麻煩，關他幾天了事，此后他便遠走他鄉。

茜英倒是癡情，過了一個月的苦日子，形容憔悴，卻仍不改心志，沒說半句求饒的話。章悖心下不忍，對她說：“你還是像以前那樣服侍我吧，舊事不再提了。”可茜英聽說住持離開的消息后肝腸寸斷，萬念俱灰地說：“您還是把我押送官府吧，如今我只欠一死。”

章惇終究舍不得她，將她軟禁起來，吩咐下人嚴防她尋短見。一天，茜英走進章悖的書房，捧起那方玉界尺慟哭不已，下人聽得心煩，紛紛避開。茜英擦干眼淚，略施粉黛后懸梁而亡。章悖傷心欲絕，此后再沒納妾。

宋人筆記中關于章悖的八卦還有很多，比如他是父親與其外祖母亂倫而生，還有他與嬸娘偷情的丑事等。其實這些“驚天大瓜”不見得保真，更像當朝文人為發泄私怨或公憤而潑向他的臟水，誰讓他為相時不肯積德，把舊黨中人往死里整，連老友蘇軾都不放過，還建議宋哲宗將死去的司馬光、呂公著剖棺鞭尸。這些素有清名雅望的人遭此大劫，他們的徒子徒孫怎肯善罷甘休，自然要把章悖往死里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