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釣月牙泡

安基強

一晃20年過去了，那次釣魚對我來說并不理想，路途所耗費的時間，高昂的花銷，光禿禿的釣場，單一的魚種，周而復始地往上拽魚……都不適合我的心性。毫不違心地說，眼前這個離家很近的月牙泡，就足以讓我樂此不疲了。

松花江北岸公路下的綠蔭中，隱藏著一灣連著大江的靜水，每當江里水位降低時，這片靜水便呈現出一個美麗的月牙形，釣魚人稱它月牙泡。

月牙泡周邊綠草如茵，雜樹叢生，常有野禽出沒，是一個幽靜的天然釣場。多年前，我就來這里釣魚，熟悉這里的一草一木，分得清哪是深坑，哪是淺灘，什么情況下用長竿，什么情況下適合短竿，每次或多或少都有收獲，釣得蠻有情趣。頭些年，我騎自行車出釣，經常天還沒亮就到達月牙泡，魚竿入水后，在靜謐中獨自暢享曉日初升的晨光。雖然這里少有豐碩的魚獲，但魚類品種較多，幾斤重的鯉魚和鲇魚時有出水。這里的環境充滿了野趣，仍然保持著比較原始的自然風貌。當你觀標兒的眼睛有些疲倦時，前方的水面突然鉆出兩只潛水的鳳頭??，或者有一只被驚飛的野雞咯咯叫著從水面上空掠過，頓時就能幫你解除視覺的疲勞，提起精神。在這里，我找到了小時候和父親釣魚的那種感覺。

今年受疫情影響，我出釣的時間比往年晚了近一個月，直到5月9日這天才如愿以償。

月牙泡曉日初升

當我置身于久違的野外，踏上通往月牙泡的小徑，一陣陣熟悉的江水草木混合的氣息撲面而來，腳步不由加快，此刻我心里惦記的卻是水邊那棵飽受滄桑的傷殘老樹。

老樹生長在月牙泡深水地段的土坡上，不知是因為遭受天災，還是遭遇人禍，老樹分叉的粗干都折斷了，斷樹樁上僅存幾支分枝，樹葉落盡時，給人的感覺就是一棵枯死的老樹。讓人驚奇的是，每逢春季，老樹又重現生機，樹樁上的枝杈應時地綻出新綠，夏季里依舊可以為釣魚人遮風避暑。

有一件事讓我一直難忘，那年我在老樹附近釣魚，見到一位中年人把魚鉤甩在了樹頂，扯了幾下沒扯下來，為了不使鉤線受損，他竟然把樹樁上一根小孩手腕粗的分枝從根部掰斷。我當時忍不住責備這位釣魚人不該這樣做。他卻不以為然地說：“這棵樹都這樣了，反正活不了！”我搖了一下頭，只能在心里感到惋惜。

這些年，我曾無數次享受過老樹不求回報的恩惠，暑天它使我避開灼熱的陽光，深秋為我遮擋寒風，不知不覺中我對它有了一種特殊的感情。

去年秋末，最后一次在老樹旁釣魚是11月4日。此時的老樹已經殘敗不堪，干枯的枝干又折斷了兩根，我心里一陣悲涼，不由為它的命運擔憂，不知道它還能不能熬過寒冷的冬天……

我登上土坡，匆匆朝著老樹的方向走去。路上經過的釣位都已經有人了，我沒太在意，心里在掛念那棵老樹。拐過一個彎，我瞧見了身披新綠的老樹，心里頓時涌滿了對生命的感動！樹旁的釣位還空著，好像專為我留的。我欣喜地走到老樹近前，放下漁具兜，用數碼相機拍下了老樹的生命之光。

五月的月牙泡，美得像一幅畫卷，抬眼就可以看到一幅幅完美、動態的垂釣圖;如果低下頭，則會發現釣位的地上散布著一些刺眼的垃圾，同眼前的美景形成了強烈的反差，讓人有些無奈。

鳳頭鸊鷉

大雁

我坐下來，拿出一把3.6米魚竿。魚餌仍舊是一葷一素，拉餌是去年釣魚剩下的，還夠釣一次。

下竿后不久，水面上的浮標沉下去了。提竿后，輕飄飄的，一條比蒜瓣大不了多少的趴地虎出水了。鉤上的蚯蚓把魚嘴塞得滿滿登登，輕輕一拉就從嘴里滑脫了，真是一個貪吃的家伙，我把它扔回水里。

爾后，小魚開始陸續登場了。我釣得很專注，很開心，仿佛回到了童年時光，從心里感受著首次出釣的樂趣。

中午過后，浮標兒漸漸安靜下來，我準備收竿了。魚護里游著一些不同品種的小型魚，還有幾條鯽魚。其中最大的鯽魚在魚護里不時發出響亮的擊水聲，聽起來是那么的悅耳。當它出水時，我是那么的驚喜，臉上布滿了孩子般的笑容，其實它只有三兩多。

對我來說，魚不論大小，也不在多少，只要把自己釣樂了，就達到了出釣的目的。魚護里些許的收獲，讓我想起了多年前和朋友在西泉眼水庫釣魚的情景。

1999年秋天，一位開酒店的朋友邀請我去一百多公里外的西泉眼水庫釣魚。他開著特意為釣魚新買的豐田4500，一路上向我講述著在西泉眼釣魚的戰績，說總算找到了一個釣魚的好去處。他興奮中帶有幾分得意：“西泉眼的水是真深，魚是真有勁兒，釣起來那是真叫過癮！只要在那里釣過一次魚，就不想再去別處釣了！”朋友的話讓我激動不已，充滿了對未知的期待。

經過近兩個小時的車程，交了兩次過路費，一次入門費，我倆到達了西泉眼水庫。下車后，釣場的環境讓我大跌眼鏡，這里除了水面大以外，赤裸的岸邊全是碎石鋪就，別說見不到一棵樹，就連一棵草都沒有，我的興致頓時打了折扣。

釣場論天收費，每人只允許用一把竿，長短不限，收費60元。朋友在西泉眼釣過一次魚后，就花錢訂做了一個1米多長只適合在西泉眼釣魚用的鋁合金梯架，梯架支在岸邊的水里，人坐在上面釣。他還為此買了一支兩千多元的8.1米長竿。在這里釣魚不能用短竿，不是短竿釣不到魚，而是下竿就掛鉤，并且還是死掛，不是鉤折就是線斷。如果坐在岸上釣，最短也得用7.2米竿，拋竿時一旦偏離了找準的位置，還是免不了掛鉤。朋友原想在釣場給我租一個架子，不料來釣魚的人多，釣場準備的幾個鋁合金架子都租出去了。

鷸鳥

2019年10月12日，我在老樹下釣魚

2019年11月4日，深秋中的老樹

我最長的魚竿是7.2米，只能坐在岸邊硬著頭皮用它試探著施釣了。拋竿后，浮標兒距竿梢不到一米遠，我還從未在這么深的水域釣魚。幾竿下來，魚沒見著，鉤組換了兩次。朋友這時已經開張了，接連釣到兩條一斤多重的鯉魚。他從架子上下來，讓我坐上去過把癮，被我回絕了。其實，要想把鉤餌拋到沒有石頭的泥底也很簡單，只要加長主線，用手拋鉤就可以解決。少兒時釣魚由于竿短，沒少這樣釣，只是開始我還不想用這種拖沓的方法。于是，我故伎重演，迅速拴了一副長線。為了便于拋鉤，我把鉛墜換上餌托，上面包上一大團硬餌，鉤落底后水深近7米，終于擺脫了掛鉤之苦。不過，每次中魚往上拽的時候都要后退幾米，釣得不消停，即便像朋友那樣坐在架子上釣，我覺得也遠不如平時坐在岸上釣得輕松踏實。

朋友沒有料到，我更沒有想到，這種不得已的釣法，竟鬼使神差地讓我當了一把釣場上的冠軍。我一共釣獲大小鯉魚41條，遙遙領先于釣場上的所有人。因為主線長，自己無法抄魚，幸好身旁總有前來圍觀的人，得益于他們熱心主動為我抄魚。那一天，我不知說了多少聲謝謝。收竿時，我和朋友釣的鯉魚裝滿了兩大膠絲袋，如果不是朋友開酒店，真不知道如何處置這些魚……

今年，老樹重現生機

老樹的頂枝布滿新綠

一晃20年過去了，那次釣魚對我來說并不理想，路途所耗費的時間，高昂的花銷，光禿禿的釣場，單一的魚種，周而復始地往上拽魚……都不適合我的心性。毫不違心地說，眼前這個離家很近的月牙泡，就足以讓我樂此不彼了。

臨走時，我很有成就感地從水里提起魚護，里面蹦跳的魚剛好蓋住了魚護底。今晚有下酒菜嘍！我情不自禁地笑了，自己實在是太容易滿足了。

5月27日，我再次去了月牙泡。到達釣點剛好9點，按以往的經驗，這個時間段還能出一陣魚，只是釣位難尋了。果然，適合這個季節釣魚的淺水地段都有人了，我掉頭奔往老樹旁那個深水冷窩。一路所經過的釣位沒有一個是空的，老樹旁的釣位也有人了。這位釣魚人歪著身子，無精打采地坐在釣椅上，顯然魚情不咋樣。還好，前面十幾米遠處還剩下一個空位，這個位置也是我多次下過竿的老窩。由于那兒的水位比老樹這兒還深，這個季節出魚率就更低了。不管咋說，來得晚有地方下竿就是一件樂事。

釣位旁遺留的垃圾

我下了兩支竿

今年第一條入護的小魚

江里進來的東北薄鰍

月牙泡原生鯽魚

今年首次出釣的魚獲

我快步走過去，撂下漁具兜，抓緊時間開始布陣。

沒等我下完竿，老樹旁的那位釣魚人已經收拾家什了，于是我停下了手。他從水中拎出的魚護里蹦跳著幾條小鯽魚，魚情果然不好。

他走后，我即刻搬過去，在心里對老樹說：“老伙計，我又來和你作伴了！”一到水邊我就快樂得像個孩子。

我見魚情不好，下了3.6米和4.5米兩把竿。以我對這里的了解，這個季節在這個窩點用長竿基本沒戲。

我開的鯽魚餌是一位未曾謀面神交已久的朋友贈送的，頭一次用還真掌握不好，拋竿時拉餌常常中途脫鉤落水。我從沒用過拉餌盤，都是把開好的魚餌團成一團拿在手里，用魚鉤往下拉餌，餌團可大可小，可軟可硬，隨心所欲。當然，餌團的大小、軟硬是由魚情決定的。我試著往拉餌團里摻了一些干餌，比之前好一些，但總不如以前慣用的那種魚餌得心應手。

我把鉤上掛滿拉餌，兩支竿交替著拉了七八竿，算是打窩了。4.5米竿的一只鉤穿蚯蚓段兒，另一只鉤捏餌團。我見地上有幾根紅蟲，大概是先前的那位釣魚人丟下的，便順手撿起來，掛在了3.6米竿的下鉤，上鉤掛拉餌。

兩支浮標兒穩穩地立在水面，一直沒有動作，連小魚都不鬧鉤。也好，就釣個消停魚吧。

對岸的樹林中突然傳來一陣怪怪的鳥叫聲，這種聲音從沒聽到過，我正感到奇怪，3.6米竿的浮標徐徐上升！我驚喜提竿，手里立時傳來意想不到的手感，精神為之一振。我沒帶抄網，身邊又見不到人，便慢慢地把魚遛到岸邊，用手抓魚上岸。這條鯽魚不是江里進來的，也不是放生的，是月牙泡原生的，有半斤多重！3.6米竿的鉤小子線細，經驗告訴我，這么大的充滿野性的鯽魚是提不上岸的。這條魚咬的是拉餌，看來這款釣鯽餌料對野鯽還是蠻有誘惑力的。

老樹下的釣位有人了

月牙泡釣的鯉魚

由此，3.6米竿斷斷續續有魚光顧，雖然魚口輕，但出水的鯽魚個頭還可以，釣得蠻有情趣。4.5竿一直沒見標兒動，被我收起來了。魚口輕，用一把竿才能抓住時機不丟口，我喜歡這種上魚的頻率，靜心等待更能增添中魚時的快樂。先前走的那位釣魚人，他用的是三把長竿，如果用一把短竿試試，或許就會有截然不同的效果，可惜白白錯過了早晨的黃金時段。

我收竿后，一位往回走的釣魚人來到了我身旁。他看到我的魚獲后，又重新拿出魚竿，坐在了我已經離開的位置。

我建議他用短竿，不知道他能否采納。太陽落山之前，還有一個咬鉤的時段，愿這位釣魚人峰回路轉有一個好的收獲。

走時，我又看了看老樹，拎著漁具兜走上了土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