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變角色

文/陶月付

洪是監獄警察，在分監區任政治指導員。洪所在的分監區有百來號罪犯，其中，李尚的改造經歷最有侃頭。李尚入獄前是市長，有身份有地位，風光順遂，顯赫一方；李尚入獄后，常有“非常”言行。

李尚入獄當天，洪對值班警察說：“把李尚叫我辦公室來。”值班警察應聲而去。不一會兒，李尚站到了辦公室門口，吭了一聲，音量很高。洪說：“李尚，罪犯見警察要立正報告，這是禮貌，更是紀律。你吭啥？”李尚仿佛從睡夢中被叫醒，舌頭卷出“報告”二字，聲音比蚊子叫得還輕。

洪示意李尚進辦公室。洪讓李尚說說自己的工作經歷和犯罪經過。李尚說起自己的“政績”，眉飛色舞；說起自己的犯罪，輕描淡寫。洪佯裝專注地聽李尚搖唇鼓舌。李尚越說越起勁，最后竟不由自主地架起二郎腿，腔調中拖起“啊”來，擺起領導的派頭。洪咳嗽一聲，用手勢止住李尚：“李尚，你現在的身份是罪犯，不是市長，我的意思你明白。”李尚回過神，放下二郎腿，聲音低沉起來：“明白。”

接著，就“轉變角色”這個話題，洪跟李尚進行了交談。李尚表示：“我一定轉變角色，正視罪犯身份，安心改造。”說話間，有人敲門，未等洪開口，李尚嘴里撂出兩個字：“請進！”值班警察進來，李尚臉漲得通紅：“我、我又忘了自己的身份，我以為我是在、在自己的辦公室。”

根據李尚的文化程度，分監區安排他擔任罪犯文化課教員。李尚第一次給罪犯上課，洪跟堂。李尚站在講臺上，先來了一段開場白，他說：“感謝政府對我的信任，讓我手持教鞭，給大家傳授文化知識；感謝政府給有罪之人創造了這么好的學習環境。”兩聲“感謝”之后，李尚鼓起掌來。只可惜，座位上的罪犯沒有一人響應。洪提醒李尚：“李尚，你講你的課，不要做報告。”

為了了解罪犯的學習效果，洪常常翻閱罪犯的作業本。第一次看到李尚批改的作業，洪忍俊不禁。答題錯誤，李尚在錯題上打“×”；答題正確，按理打“√”，可李尚在對題上寫上“同意”兩個字。洪批評李尚，要求他批改作業按常理進行，不要“同意”什么的，李尚表示接受。

教學之余，李尚最大的嗜好是對親屬、朋友的來信進行批注。前幾天，洪打開信箱，將罪犯欲寄獄外的信件拿出，逐一檢查。當洪打開李尚欲寄其妻的信件，閱后啞然失笑。李尚欲寄其妻的信件不是李尚“原創”，而是對妻子來信進行批注后再回寄。其妻來信說，兒子考取了復旦大學，李尚批注：可喜可賀。其妻來信說妻弟與女友吵架，可能要吹燈。李尚批注：是否屬實？望調查后信告。其妻來信說，門前的步行街正在擴建，李尚批注：希望城市規劃更科學、更環保。其妻來信問其獄中改造及生活情況，李尚批注：要相信政府，相信丈夫。此封信，計九處批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