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青：你不要勾引人家

木汀

雖然艾青作古已過20余年，但他清澈見底的“真”，令夫人高瑛憶起，恍如當年。

如果不是高瑛本人“泄露”，對于艾青這樣一位詩歌巨人，任何人都不會把他和“醋壇子”聯系在一起。艾青和高瑛間大大小小的“醋事”不少，有一件“醋事”，還是王震充當了這對老夫少妻的調停人。

艾青一家是在1958年去的北大荒，落腳在一個叫南橫林子的地方。那個地方當時只有一口水井供農場職工生活飲用，場部派來一位膚色黝黑的四川籍年輕人，每天給艾青家挑水。

高瑛調到中國作家協會之前，是魯藝文工團的舞蹈演員，生性活潑好動，又能歌善舞。一天，高瑛抱著一歲的兒子站在家門口，這時農場的廣播里剛好播放著電影《柳堡的故事》中的插曲《九九艷陽天》，聽著聽著，高瑛高興地跟著先哼后唱了起來，嗓音也漸漸放開。

不等挑水的年輕人走遠，已經起了醋意的艾青向高瑛“發難”：“這歌唱給誰聽的？”

高瑛連想都沒想，如實回答艾青，說是唱給自己聽的。艾青心里明明知道高瑛說的是真話，但此時更愿意她說成是唱給襁褓中的孩子或者他聽的，嗓門不由自主地比平常高出了幾度：“為什么不到屋子里唱，你是不是唱給那個挑水的小伙子聽的？”

高瑛本來就是聽著廣播跟著旋律不知不覺地唱起來的，這時候她還沒覺察到艾青的異常，半開玩笑地逗艾青：“你說對了，我就是唱給他聽的。”

艾青說話的腔調愈發怪里怪氣，乃至是不客氣了：“你要注意了，這個林子里，男人多，女人少，那個小伙子聽你唱‘18歲的哥哥坐在那河邊是會動心的，說不定他心里就會想——18歲的哥哥在給你挑水呢。”

高瑛根本就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仍像往常一樣，沉浸在跟艾青“斗智斗勇”的周旋中：“要是那個小伙子真這么想，就太好了。他給我們家挑水，我給他唱歌，慰勞慰勞他。”

高瑛一再的“粗心”，終于把艾青惹毛了，他聲色俱厲：“你也不是個天涯歌女，走到哪里就唱到哪里。”

這時，高瑛還繼續她的“滿不在乎”：“生活就是個大舞臺，想在哪里唱就在哪里唱。”

高瑛的接連“頂撞”，終于把艾青撞急了眼，他說：“高瑛啊，你不要太輕浮了。你不要忘記這是個什么地方，你不要忘記你是艾青的夫人。”

艾青一連用了三個“不要”。從相愛到結婚，到現在，艾青第一次直呼高瑛的全名，話音落下，艾青又補了一句“不要”——“你不要勾引人家。”

艾青跟高瑛在一起的日子、吃醋的故事遠不止這一次，只是這次鬧得動靜有點大，鬧到農墾部王震部長那里去了。當時王震部長剛好在852農場視察工作，高瑛就找他告狀去了。在王震部長的一番緊急公關下，這事很快就過去了，兩人不日就和好如初。

事后，艾青卻裝作若無其事，有點死不認罪的勁頭。高瑛嚇唬艾青：“如果說話再那么刻薄，我要帶著孩子遠走高飛了。”艾青并無慌張之色，反倒大“喝”一聲：“你想往哪里飛？”

高瑛借機解氣：“哪里有自由，就往哪里飛。”

艾青不由分說，上前把高瑛的兩個胳膊扭在身后，佯裝嗔怒：“我要把你的翅膀折斷，叫你飛不起來。”隨后兩人相擁而笑。

（摘自《散文百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