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不褪色的族譜 [外二首]

姚瑤

我寫下比天還高的故鄉

以及熟悉的世界

我寫下比紙還薄的故鄉

以及生長的萬物

每一個漢字，在紙上疲于奔命

帶著尖銳的呼叫

心中堆積成山的石頭

壓彎了父輩的腰身

滿糧倉的稻谷，正如帶著芒刺的漢字

尖銳地進入了故鄉

進入一部永不褪色的族譜

歸隱之地

選一塊歸隱之地，比建一座樓房還難

這是父親的哲學

進入六十歲，父親著急選墓地

物色打棺材的木材

在圭研，遇見風水好的地方

父親忙著擺羅盤定位置

選擇向陽的坡地

叉腰、昂首，像個將軍極目眺望

霧靄升騰，不急不緩的小溪繞村而過

父親難掩其表，一臉喜色

屋后那株合抱的杉木

聳入云天，估計有百年歷史

老木匠打棺材，加上風水寶地

在圭研算得上頂配

喜鵲筑巢樹端，螻蟻隱于墻根，流水低于塵埃

世間萬物都在尋找歸隱之地

那個春天，父親像只不起眼的螞蟻

有了喜鵲的歡樂

犬吠聲隱于霧靄中

在黔東南，總有一些場景讓我想起

比如隱于大山霧靄中的犬吠

聲聲犬吠，遙遠的聲音

總是不自覺進入我的世界

溫暖、懷舊，讓我從夢中驚醒

一條黃狗濕漉漉地從霧中走來

我睜開眼睛，分不清炊煙和霧靄

只有走進大山，一座吊腳樓才慢慢凸出棱角

霧靄和炊煙合為一體

吊腳樓前，黃狗早已張開嘴巴

一聲接一聲犬吠

是我們說得最多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