拉赫瑪尼諾夫音畫練習曲的 “以悲為美”

張冰雪 崔源

拉赫瑪尼諾夫是二十世紀的古典音樂作曲家、鋼琴家、指揮家。拉赫瑪尼諾夫的浪漫主義風格與現(xiàn)代風格渾然一體，他個人一貫沿用的創(chuàng)作風格已被世人所熟悉，許多特點甚至貫穿了作者一生的創(chuàng)作。常人看來格格不入的元素在拉赫瑪尼諾夫的作品中被神奇地融合在一起，諸如浪漫主義情懷、大小調體系中的豐富調式和其他一些現(xiàn)代風格的創(chuàng)作深受柴科夫斯基影響，有深厚的民族音樂基礎，旋律豐富，擅長史詩式壯闊的音樂風格。有人對拉赫的音樂嗤之以鼻，認為太過“悒郁”，那么他的悲劇色彩究竟從何而來？

一、為何悲壯

拉赫瑪尼諾夫在6個兄弟姐妹中排行老四，從小有眾多兄弟姐妹陪伴，可是據(jù)了解他對自己童年并不懷念，他的父母性格迥異，對于孩子的關照也少之又少，從小沒有在父母那尋得溫暖。在俄羅斯的傳統(tǒng)價值觀中，家庭是排第一位的，其家庭關系的牢固程度，可以與中國媲美，可是對于拉赫瑪尼諾夫來說，家庭根本不算什么，從小沒有家庭的關懷，對他幼小心靈重重一擊，家庭的變故對于拉赫的性格特點有著或多或少的影響。

拉赫瑪尼諾夫在音樂方面是有著非常人的天賦，然而《第一交響曲》的失敗似乎深深打擊了他的自信心，使得他往后的作品無形中充盈著悲傷氣氛，在音畫練習曲中近乎三分之二的曲子都為小調，他的憂郁情結在樂句中表現(xiàn)。創(chuàng)作op.39音畫練習曲正逢戰(zhàn)亂，時局動蕩，和平成了一種渴望，社會因素也影響著拉赫瑪尼諾夫的創(chuàng)作，樂曲更加宏大與悲壯。

二、樂曲如何充盈悲壯色彩

拉赫瑪尼諾夫熱衷于小調，且練習曲的節(jié)奏型大體上一致，不做變化。如果可以用小調來凸顯“悲”，那么單一的節(jié)奏型最好的解釋就是“壯”。拉赫音畫練習曲中，按之前的老版本算op.33的6首op.39的9首總共15首，只有三首為大調色彩，其余全為小調，當然真跟拉赫之前的經(jīng)歷息息相關。小調本身就色彩灰暗，憂郁氣息，這為曲子本身基調定下灰暗色彩。同時富有隱形的聲部線條，和聲織體豐富，和弦多為小三、減三等，和弦色彩灰暗，悲壯情感不言而喻。主要體現(xiàn)為以下三點。

1.半音化旋律線條營造緊張氣氛

在浪漫主義的音樂語言中，半音化旋律線條可以直觀形象的表現(xiàn)作曲家想闡述的內容。半音不論上行還是下行，因為連續(xù)的小二度給人以幽怨的氛圍，情緒一下子低落下來。以op.33中No.4 為例，之前的音樂節(jié)奏有進行曲的風格到了26-27小節(jié)右手旋律為半音階上行進行，立刻轉變情感，從悲壯轉為憂郁，使旋律線條更加具有流動性和緊張感，仿佛壓抑久了既將就要爆發(fā)，上行的半音階也給人一種壓迫感，加深了音樂色彩。再如op.33，No.1，右手保持音為主旋律，并且大二度小二度來回交替，下行進行，像是一個人無聲的哀怨，有些許的無奈。op.39，No.6大概描述是大灰狼與小紅帽的故事。作曲家更是用上行半音來突出大灰狼的特點，陰森恐怖的特點，加強了音響層次感和緊張感。一系列的半音快速上下行，視覺上給人陰森緊張氛圍，狼的形象更加鮮明。

2.固定的節(jié)奏型凸顯悲壯

人們常說拉赫瑪尼諾夫是一流的鋼琴家，雖然拉赫的作品看起來很難，密密麻麻的音符，七和弦、九和弦、十一和弦常出現(xiàn)于低聲部，但是不難發(fā)現(xiàn)樂曲中的節(jié)奏型大體一致。拉赫瑪尼諾夫對于固定節(jié)奏型的堅持，也形成了其獨特的風格。我們常說曲子悲壯，就是通過一些強有力的和弦和八度來營造聲勢。Op.33，No.1就是左手低音八度與右手和弦交替進行構成貫穿全曲的節(jié)奏型，單一的節(jié)奏型對于營造氣氛有著很好的作用，這首練習曲，好似一篇悲壯的獨白，左手八度與右手和弦渲染了熱鬧的氛圍，再加上附點的節(jié)奏型很有進行曲風格，像是軍隊在規(guī)整的走動，同時右手保持音又為一條單旋律，保持音旋律與左手形成鮮明對比，在熱鬧氛圍中透露出一絲悲涼。因而固定的節(jié)奏型可以很好的體現(xiàn)出“壯美”的特點，氣勢宏偉。而op.39，No.5通過一連串的三連音和弦，不斷下行，描寫英雄出征的場面，軍人整裝待發(fā)，做好一切準備，壯美情懷由此可見。

3.強弱對比婉露悲傷

在練習曲中的強弱也是拉赫的一大特色，他可以將強弱關系發(fā)揮到極致。在一首作品中可以出現(xiàn)ppp和fff，op.33，No.4開篇為p，像是“鐘聲”，有著朦朧的色彩美，隨著音樂的發(fā)展逐步漸強到mf。在39-49小節(jié)中，更是有pp逐步進行到ff一步步漸強，層層遞進，這種及其鮮明的強弱對比，給人以聽覺上極大的沖擊，讓人更可以充分感受到音樂的力量，悲壯的感覺由此體現(xiàn)，剛開始很弱，有朦朧靈巧之感，越往后越雄壯，達到ff之一頂點，又逐漸減弱最終回到pp仿佛一切又回到起點，悄無聲息的，仿佛剛才所達到的激烈情緒并沒有發(fā)生。而作品op.39，No.6 大灰狼與小紅帽也是通過強弱對比來區(qū)分人物形象，低沉陰暗的音色，強有力的音色都是為了凸顯大灰狼的形象特征，而輕巧靈巧則是小紅帽天真可愛的形象，音樂起伏對比很強烈，給人以無限遐想。在一首曲子中極強極弱也恰恰是“悲涼”最好的證明。

三、美在何處

1.“音畫”相連

音畫練習曲單從名字上來看，就可感受到作曲家著重表現(xiàn)了意境，沒有炫耀鋼琴特別的技巧，曲子將“音”與“畫”緊密相連。拉赫瑪尼諾夫解釋自己作品如op.39，No.2模仿的是大海和海鷗的形象，op.33，No.7描繪的是圣誕集市的熱鬧氛圍，其實每首練習曲都有其對應的標題，但是拉赫瑪尼諾夫并沒有把他標注下來，為的就是希望聽眾可以有自己的感受，每個人的想法都是不同的，不可過分拘泥于此。雖說是練習曲但是沒有枯燥之無味，反而增添了更多的表現(xiàn)力與張力。可以發(fā)揮想象去感受音樂，在作品op.33，No.4開頭的三個小節(jié)又仿佛是遠處傳來鐘的清脆聲音，給人以無限遐想。在作品中調式調性的改變也會影響畫面的變化，大調音樂就給人光明感覺，使人聯(lián)想到積極的一面，會想到開心的熱鬧場景，而小調給人失落憂郁感，色彩灰暗，也許是狂風暴雨也許是一個人幽怨的嘆息和無助。在音樂審美過程中，聽者從節(jié)奏、旋律、律動去感受，去進行自由無礙的情感體驗，去想象畫面，“音”與“畫”相輔相成，音樂凸顯氛圍，產(chǎn)生的畫面感，可以更為充分的去欣賞音樂，體會這其中的美。

2.濃郁俄羅斯風味

從小拉赫瑪尼諾夫被濃郁的俄羅斯氛圍所包圍，母語文化對作曲家潛移默化的影響幾乎超出了人們的想象，因而寬廣有力的旋律線條象征著俄羅斯的廣袤平原，和弦八度以大氣磅礴，堅定有力之特點，仿佛象征著俄羅斯的民族精神。

勞·馬澤爾稱贊拉赫瑪尼諾夫：表達感情的獨特之處在于動靜結合，共同演繹內心的跌宕起伏。在一首練習曲中可以感受到無限的力量，強有力的和弦擲地有聲，哀愁的旋律線條也實在讓人覺得孤獨又低沉，他掌握著豐富的音樂手法，并將它發(fā)揮的淋漓盡致。筆者認為拉赫瑪尼諾夫的曲子在風格上有著濃厚的俄羅斯風味以及悲壯感，在創(chuàng)作手法上，練習曲音畫相結合，畫面性、標題性都是拉赫瑪尼諾夫的典型特點。我們在樂曲中感受到悲涼也感受到壯美與宏大，這種具有靈魂聲音的音樂，實在是讓人佩服不已，這也是他與眾不同的一點。拉赫瑪尼諾夫將一個“悲”字展現(xiàn)淋漓盡致，作品op.33這組練習曲源于拉赫中期作品更多的體現(xiàn)出悲壯，而op.39練習曲是后期創(chuàng)作，憂郁情結更加鮮明。在這組練習曲中第五首可以感受到悲憤情緒，第七首盡顯悲傷情懷。無論是悲壯悲憤還是悲傷，我們都可以在其曲子中感受出“悲”不同的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