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楓

譚君儒

外公的家在楓樹村。

三歲時，父母因為工作繁忙，將我送到鄉(xiāng)下外公家。當汽車慢悠悠駛?cè)氪蹇跁r，我看到村里人家的庭前院后都種著楓樹，一棵棵一排排，鱗次櫛比。吃完中飯，爸爸媽媽開車離開，沒有帶我。我哭了，拼命往外跑。外公抱起我，把我?guī)У郊议T口的楓樹下，摘下楓葉別在我頭，上，我被逗樂了。

此后，我總是黏在外公身邊，

跟著他穿過鋪滿鵝卵石的小路，趟過村旁的小溪。我最喜歡外公家后面的一處小山坳，坳里栽滿了楓樹。“停車坐愛楓林晚，霜葉紅于二月花……”秋日楓林的黃石墩上，外公常常手捧一本書，一個字一個字地教我念。

輕風吹過，楓葉從枝頭卷落，我開心地跑過去，想把每一片落葉都撿起來，因為我想干一件'壞事”。我把撿起來的落葉猛然朝外公頭上撒去，只見楓葉翩翩，靈巧翻飛，滾動著，旋轉(zhuǎn)著，落在外公的頭上、肩膀上、衣服上……外公從不生氣，反而哈哈大笑。光穿過楓樹的縫隙映射下來，照在外公的臉上，煞是好看。

六歲時，父母讓我回城念書。我不想離開外公，外公也放心不下我，他拋下滿山的楓樹，隨我一道進了城。或許是城里空氣不如鄉(xiāng)下好，外公開始咳嗽。看我擔心，外公安慰我，說是鄉(xiāng)下的楓林想他了，過段日子就會好。

不知不覺，外公陪我度過了快樂的小學時光。記得五年級的一次考試，我沒有考好，回家后向外公哭訴。他摸摸我的頭，柔聲安慰我，變魔術(shù)般將一片火紅的楓葉別在了我的頭上，我頓時破涕為笑。外公見我笑了，也開心地笑了。當時我不知道，外公的病已經(jīng)很重了。

我小學畢業(yè)前，外公咳得越來越厲害，眼睛也失去了往日的神采。父母怕我著急，一直向我隱瞞他的病情，直到外公因為咳血住進了醫(yī)院。

第二天，我接到電話。媽媽在電話那頭泣不成聲，她告訴我外公不行了。電話從手中滑落，我的心如刀割，淚如雨下。

遵照外公的遺愿，我們將他葬在了老家。車子慢悠悠地開進村口，一如多年前，楓葉亦紅得似火。只是這次，再也沒有一個老人，對我做出各種表情，給我別上一枚楓葉，塞給我各種小玩意兒了。

淚水再次模糊了我的雙眼，我似乎看見楓樹下的黃石墩上，有一個老人的身影。他朝我揮揮手，消失在了楓林中。

（指導老師?夏宇輝）

編輯：陳暑艷 版式：謝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