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個角度

●馬 軍

《史記》中記載了這樣一個故事：晉公子重耳為避禍，落難于荒野。逃亡途中，饑餓難忍，這時，忽然看到不遠處有農夫在鋤田，他們一陣歡喜，遂向農夫乞討糧食。誰知農夫卻說，我這里哪有糧食，只有這絆腳的土坷垃，就把它給你們吧！說著農夫就彎腰撿了一塊土坷垃，放在重耳乞討的飯碗里。重耳一下子臉就變了色，他氣壞了。他盡管處于落魄中，但畢竟是一國的王子，何曾受過一個種田的的奚落。他舉起鞭子，作勢就要教訓這個農夫。可是手下的大臣趙衰卻不這么想，他認為“土者，有土也，君其拜受之”。他趕緊將重耳拉到一邊，對他表示，農夫給我們一塊土坷垃，土是什么，就是土地啊，有了土地，糧食、人口、財富、社稷等等不就都有了嗎？我們流亡異地，辛苦奔波，不就是奔這些東西嗎？這是上天的旨意，只不過是借農夫之手來送給我們，您應該誠惶誠恐感激不盡地拜謝上天來接受它呀！重耳聽后，立即轉怒為喜，跪了下來，緊緊地把這個土塊捧在手里。

他相信了，他此時擁有的不是一塊土，而是照亮未來的火光，是光芒萬丈的希望。這個希望給了他強烈的心理暗示，無疑給身處困境之中的重耳一行吃了一頓比什么都要管用的大餐。他們高高興興地走了，踏上了繼續流浪的路途。這一路非常艱難，常常狼狽不堪。這一行又非常漫長，整整熬了十九年。最后，重耳終于得以復國，并風云一時，這就是歷史上著名的春秋五霸之一晉文公。

這場漫長的馬拉松，誰也不知道會在什么時間結束，特別是最初從晉國逃出來時，重耳一行不僅經常挨餓，也受到不少白眼與輕慢，甚至還遭到曹共公的羞辱。最終，他們還是繼續迎風向前行走了。他們之所以能夠這樣堅韌不拔、艱苦卓絕，終至否極泰來、心想事成，一個重要原因，就是趙衰的那五個字：“土者，有土也！”在別人看來，那是“是可忍，孰不可忍”的奇恥大辱。而在趙衰的眼里，就成了上天要將社稷賜予重耳的意旨了。

假設當時，沒有趙衰的這種看法，那會是一個什么結果呢？重耳已經舉起了馬鞭，那個倒霉的農夫就要吃苦頭了，也許就會命喪在他們這些窩了一肚子火的臣下之手。隨意打殺哪國百姓，哪國能袖手旁觀呢？也有可能被憤怒之極的農夫打得落花流水，因為畢竟他們是遠道流浪而來，又餓了好長時間，已是強弩之末。總之，這些情形無論哪一種成為事實，對于他們這些人來說，都是滅頂之災，也就不會有他們后來東山再起的故事了。

八百多年后的曹操也幾乎重演了一場這樣的故事。袁紹陳重兵于官渡，欲一舉殲滅曹操這個對手。曹操勢小，心里怯戰，不甘就戮，但又束手無策。可此時，袁紹弓已拉滿，箭在弦上。情勢于曹操而言，萬分危急。這時，謀士郭嘉看到的卻是和曹操完全不同的另一面。他看出了弱小的曹操還有十個能夠取勝的有利因素，結果曹操聽后，抖擻精神，大敗袁紹，創造了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著名戰例。

攝影師們絞盡腦汁踏遍青山搜盡奇峰，為的就是要選取一個最佳的角度。因為，角度不同，世界在你的眼里就不同，你的判斷就不同，你的態度也就不同，從而結果也就理所當然地不同了。

（孤山夜雨摘自《中國紀檢監察報》 圖/雨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