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東坡的可愛

王吳軍

蘇東坡是一個可愛的人，他的言行往往能讓人親切而溫暖地會心一笑。可以說，蘇東坡是一個有著多面性的天才，更是一個豐富、可愛、幽默而智慧的人，他的心靈有時沉厚如智者，有時又像一個天真的孩子。終其一生，蘇東坡讓自己的生命處于自然之境，他忠實于自己的心靈。蘇東坡即興創(chuàng)作的詩文或者他批評某一件不合意事的作品，都是他心中情感的自然流露。蘇東坡的作品中蘊含著生動活潑的人格魅力，有時候是令人會心一笑的頑皮，有時候是讓人沉思的莊重，一切隨場合而定，但是，蘇東坡的人和作品卻永遠是真摯、誠懇的，他從不自欺欺人。

蘇東坡有著感染力極強的人格魅力，他的魅力如春天的美麗和芬芳，容易讓人感受到，卻很難說出其中的內(nèi)涵。蘇東坡有著臻于妙境的敏感，他思維敏捷，文筆非凡，為人坦蕩。然而，蘇東坡也是固執(zhí)的，他口才超群，妙語如珠，常常是口沒遮攔，光明磊落，卻遮掩不住他的多才多藝。

因此，蘇東坡總是快快活活地生活著。

有一天，蘇東坡和僧人佛印去一座廟宇里游賞。兩個人進人了廟宇的前殿，看到兩座高大兇猛的神像，那是傳說中鎮(zhèn)壓邪惡的門神。

蘇東坡問佛印：“這里的菩薩，哪一個是重要的？”

佛印回答道：“當然是那些拳頭大的人是重要的。”說著，兩個人走入了廟宇的內(nèi)殿，看到了觀音菩薩在手持念珠安詳端坐。

蘇東坡又問佛印：“觀音菩薩也是菩薩，她為什么要數(shù)念珠呢？”

佛印說：“哦，觀音菩薩也在學別人在拜佛。”

蘇東坡問：“觀音菩薩拜哪一個菩薩呢？”

佛印說：“觀音菩薩在拜觀音菩薩。”

蘇東坡問：“這怎么可能呢？她自己是觀音菩薩，為什么要自己拜自己呢？”

佛印笑著說：“你應(yīng)該知道，求人不如求已呀。”

北宋的章元弼非常崇拜蘇東坡。這個章元弼雖然貌不驚人，但是，他卻娶了一個美貌如花的妻子。婚后，章元弼的妻子發(fā)現(xiàn)章元弼總是天天讀蘇東坡的詩，不愛搭理她。最后，章元弼的妻子實在是忍無可忍，她就對章元弼說：“原來你愛蘇東坡竟然甚于愛我！那好，我要和你離婚。”蘇東坡自己也沒有想到，他的才華竟然在不知不覺中破壞了一對夫妻的和諧。

蘇東坡在當時大受追捧，許多讀書人甚至常常仿戴他的帽子。蘇東坡戴的帽子非常高，帽子的頂上窄窄的，向前彎，后來，這成為了著名的“東坡帽”。有一天，蘇東坡陪著皇帝去看戲，宮中的戲班正在臺上演出。有一個丑角在臺上戴著蘇東坡戴的這種帽子，對身邊的一個演員大聲吹噓說：“我寫的作品比你的要好得多！”“怎么見得？”那個演員問。“你難道沒看見我戴的蘇東坡的帽子高嗎？”丑角說。皇帝聽了，開懷而笑，蘇東坡也笑了。

蘇東坡喜歡做官之前在鄉(xiāng)下?lián)碛械暮啒愕纳睢Ｔ卩l(xiāng)下，蘇東坡一家人的晚餐只有白米飯、蘿卜和清湯，但是，他卻覺得十分快樂，十分滿足。有一天，一個叫錢勰的官員下帖請?zhí)K東坡吃飯，帖子上說：“將以三白相待。”蘇東坡不知道“三白”是什么東西，就欣然前去赴宴。到了之后才發(fā)現(xiàn)，錢勰只準備了三樣東西：一撮白鹽、一碟白蘿卜、一碗白米飯。蘇東坡想起自己曾經(jīng)跟錢勰說過他喜歡在鄉(xiāng)下吃白米飯和白蘿卜的話，悄然一笑，然后，蘇東坡不動聲色，吃了起來。過了幾天，蘇東坡下帖請錢勰吃“三毛”之餐。錢勰欣然赴宴，發(fā)現(xiàn)桌上什么也沒有。蘇東坡請錢勰坐下，兩個人對坐半天，還沒有菜上來，錢勰說他的肚子餓了。蘇東坡鄭重其事請錢勰快吃三毛（沒）：“鹽也毛（沒），蘿卜也毛（沒），飯也毛（沒），不是‘三毛是什么？”

蘇東坡在京城擔任翰林學士的時候，晚上值班常常是要鎖禁在宮中的。有一個名叫張邁的人很崇拜蘇東坡，就拼命地搜集蘇東坡的親筆題字，并且常常用十斤羊肉向蘇東坡的下屬換取蘇東坡寫的每一張短箋。蘇東坡后來知道了這件事。有一天，蘇東坡的一個下屬懇求蘇東坡答復一個朋友的口信，蘇東坡就用口頭答復。下屬再次前來說起這件事，蘇東坡說：“我不是已經(jīng)口頭跟你說過了嗎？”“那個名叫張邁的人堅持要你用筆來答復。”下屬這才說。“傳語某些人，今日且斷了羊肉。”蘇東坡答道。

有一次，一個無名的讀書人來拜望蘇東坡，帶來了自己寫的一些詩，請?zhí)K東坡提提意見。然后，這個讀書人為蘇東坡朗誦他寫的的這些詩，聲音抑揚頓挫，顯得很是得意。朗誦完畢后，讀書人問蘇東坡：“大人，您覺得我寫的詩如何？”“可以得十分。”蘇東坡說。讀書人大喜。蘇東坡又說：“詩可得三分，朗誦可得七分。”

蘇東坡和他的朋友文同一起久習書法，卻苦于沒有得到書法的真諦。有一天，蘇東坡和文同在山路上漫步，忽然看到兩蛇相斗，這才領(lǐng)悟到其中的真諦。蘇東坡在兩蛇相斗時的韻律中得到靈感，將它們蜿蜒的動作融人到書法之中。文同曾望見樵夫和村姑在狹窄的山路上相逢，從而領(lǐng)悟到書法韻律的真諦。樵夫和村姑都遲疑半晌，想讓路，結(jié)果兩個人都茫茫然無措，不知道誰該停下來等對方過去。這兩個人前前后后的動作都造成了一種無形的張力、沖擊和反沖。文同這位書法家第一次懂得了書法的真諦。

蘇東坡在黃州做地方官時，處理一起債務(wù)糾紛的案子，被告是一個小伙子。蘇東坡要小伙子說明事情的原委。“我家以賣扇為生。”小伙子說，“去年，我父親死了，留下了一些債務(wù)。今年春天，又連連下雨，大家都不需要買扇子了。大人，其實不是我故意不還債。”蘇東坡沉吟了半響，忽然，他想到一個主意，眼睛不由一亮。蘇東坡看看桌子上的筆墨，打算一展身手。“你拿一些扇子來，我替你賣，”蘇東坡對小伙子說。小伙子回家拿了二十把白絹扇子。蘇東坡用桌子上的筆在這二十把白絹扇子上寫字、畫畫。很快，二十把白絹扇子全寫、畫完了。蘇東坡把這二十把白絹扇子拿給那小伙子，說：“拿出去賣錢還債吧。”小伙子沒想到自己這么幸運，連忙拜謝蘇東坡，然后，他抱著扇子告辭而去。蘇東坡畫扇子的消息已經(jīng)傳開了。小伙子一跨出衙門，身邊早就圍滿了人，大家爭相以一千錢的價格買一把留有蘇東坡墨寶的扇子，二十把扇子立刻就賣光了。買不到的扇子的人都遺憾不已。

蘇東坡和西湖也有著割不斷的聯(lián)系。杭州的西湖是杭州的象征，杭州的繁榮一向和供水息息相關(guān)。杭州建市始于唐朝，蘇東坡在整建西湖之前，西湖一直在不斷縮小，到處都蓋著葑草。蘇東坡完成杭州的運河系統(tǒng)和城內(nèi)的六個水庫的整修之后，馬上開始建設(shè)西湖。蘇東坡列出了西湖的五個不能坐視不管的理由，第一個理由是佛家的說法，怕魚兒遭殃。其他的理由分別是清水供應(yīng)，稻田灌溉，運河流水，最后提到了西湖是造酒的好水源，這和政府的歲收有關(guān)。蘇東坡的請求整修西湖的提議獲準，然后動工修湖，四個月完工。然而，挖出來的野草和泥土何處堆放又成為一個大問題。蘇東坡靈機一動，決定用它們來建一道長堤，既可縮短西湖的南北兩岸的距離，又能成為一處在西湖之上的美麗的漫步場所。蘇東坡修建的西湖長堤有六座拱橋，九座亭閣。還有，如何使西湖永遠不生葑草也是一個大問題。蘇東坡想出一條妙計，把西湖岸邊的湖面開墾出來，讓農(nóng)夫種菱角，農(nóng)夫自然會定期負責西湖的除草工作。蘇東坡請當時的中書省把這筆歲收留做西湖長堤和西湖的平常維持費用。

蘇東坡還是一位美酒鑒賞家，而且，他還自己造酒。蘇東坡在定州任職幾個月，曾試著做蜜柑酒和松酒，這兩種酒甜中帶點苦味。蘇東坡還曾寫到過松脂的蒸法，制酒的過程卻沒有記錄下來。蘇東坡到了廣東的惠州之后，他釀造桂酒。造酒是蘇東坡的嗜好，蘇東坡去世后，經(jīng)常有人向蘇東坡的兒子蘇過和蘇邁討要蘇東坡造酒的方子，尤其是蘇東坡在信中、詩中常提的蜜柑酒的釀造方子。蘇過和蘇邁大笑，蘇過說：“家父（蘇東坡）喜歡試著造酒，他只試過一兩次，蜜柑酒的味道就像是屠蘇酒。”蘇東坡也許在造酒方面不太有耐心，不肯一心一意的試到底。

當時，杭州有一位制墨名家名叫潘衡，他的墨比別人要貴兩三倍，這是因為他自稱是在海南曾向蘇東坡本人學到了制墨秘方。有些人問蘇東坡的兒子蘇過，蘇東坡有什么制墨秘方。蘇過笑著說：“家父（蘇東坡）沒有什么制墨秘方。我們在海南無事可做，家父就隨便試著制墨來玩。有一天，制墨名家潘衡來了，家父和他在一個小房間里燒松脂油制墨。半夜的時候，房間著火，差一點把我家的屋子燒掉。第二天我們從燒毀的東西中找到幾兩油墨。但是，我們沒有膠，家父就用牛皮膏設(shè)法和油墨混合，這很難固化，所以，只做出了十幾條手指般大小的黑墨。家父便大笑一場。不久，潘衡就走了。時人發(fā)現(xiàn)潘衡做的墨確實很好。顯然，他制墨的秘方是向別人學來的，只不過是借家父蘇東坡的盛名來銷售罷了。”

蘇東坡閑來無事的時候，習慣到鄉(xiāng)間四處去采藥，分辨各種中草藥。蘇東坡寫了不少有關(guān)中草藥的筆記，按照他的說法，把尊麻這種中草藥敷在風濕始起的腫痛關(guān)節(jié)之上，全身各處的酸痛都會停止。蘇東坡還格外信仰蒼耳子這種草藥，他寫下了蒼耳白粉碾制的辦法，說這種蒼耳白粉吃下去可以美容，使肌膚滑潤如玉。蘇東坡的有些筆記中還寫到蔓菁、蘆菔和苦薺這些中草藥，蘇東坡稱為藥食同源的美食，說營養(yǎng)價值高，味道又好吃。

其實，蘇東坡的一生是坎坷而不幸的，但是，他卻為留下了他靈魂之中的歡欣和心智的快樂，使他展示出了可愛的性格，這的確是令人嘆為觀止的。

編輯/林青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