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 郭 瑞 張男星
亞太先進網絡組織(以下簡稱APAN,the Asia Pacific Advanced Network)由亞洲及太平洋國家和地區的教育和科研機構組成,致力于推動亞太地區乃至全球學術網絡的高速互連互通,以及先進網絡技術和重大應用的合作發展。在APAN 第48 次大會上,清華大學網絡研究院王繼龍教授當選新一屆主席,這是繼吳建平院士之后,第二次由中國學者擔任該職務。王繼龍是清華大學長聘教授、清華大學網絡科學與網絡空間研究院“網絡試驗設施團隊”負責人、信息技術北京國家研究中心“互聯網體系結構重點實驗室”負責人,主要從事互聯網體系結構、網絡及安全管理和網絡應用技術研究。王繼龍教授長期致力于國際學術網絡發展和先進網絡技術合作研究,此前曾承擔中國下一代互聯網示范工程CNGI-CERNET2/6IX 運行中心主任、跨歐亞學術網絡TEIN(Trans-Eurasia Information Network)運行中心主任、亞太先進網絡組織APAN 理事和APAN-CN 主席、歐亞學術網絡合作項目TEIN 和asi@connect 中方理事、中關村云計算聯盟副理事長、中信網絡董事等大量互聯網學術合作和產業推進工作。本期“高端訪談”欄目由特約記者天津大學教育學院碩士研究生郭瑞和本刊主編張男星對亞太先進網絡組織主席王繼龍教授進行了專訪,以饗讀者。

亞太先進網絡組織主席 王繼龍教授
●亞太先進網絡組織于1996年正式成立,在各個國家都有分支機構。亞太先進網絡組織天然比較親和教育機構,在推動亞太地區的學術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和推動信息技術協同創新方面發揮著重要作用,同時也重視應用發展。中國積極建設亞太先進網絡組織,并致力于機構與機制改革。
《大學》:尊敬的王教授您好!祝賀您當選新一屆亞太先進網絡組織(以下簡稱APAN)的主席。APAN 對于亞太地區學術網絡建設和信息技術協同創新具有重要作用,您能談談APAN 的歷史沿革和組織架構嗎?
王繼龍教授(以下簡稱王教授):非常感謝《大學》雜志的采訪。APAN 發展時間比較長了,于1995年在APEC會議上籌備的。當時與會各界人士都認為互聯網很重要,亞太地區也應該在互聯網方面有比較有力的推動,所以在1995年的APEC 會議上有相關人士動議成立這樣一個組織。APAN 是在1996年正式成立的,包括了亞太地區主要的國家和地區,如中國、日本、韓國、印度等十幾個亞洲國家和地區,也包括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太平洋國家。APAN 在各個國家都有分支機構,比如APAN 在中國的機構叫APAN-CN,由中國教育和科研計算機網CERNET(China Education and Research Network)和中國科技網CSTNET(China Science and Technology Network)共同組成。APAN 在其他國家的分支機構大體相似。APAN 在國際組織里面是比較活躍的,一般國際組織大概每年辦一次大會,而APAN 每年舉辦兩次大會,春季和秋季各一次。這是挺少見的,APAN 從20世紀90年代一直到現在都在堅持。2019年的7月份會議是第48 次,2020年3月份在尼泊爾舉辦的是第49 次,8月份在香港是第50 次。
APAN 天然比較親和教育機構,所以很注重培養人,在推動亞太地區的學術網絡基礎設施建設和推動信息技術協同創新方面有很多作用,APAN 里面成長起來的人也很多,早期APAN 人很多都成長為亞太各國的互聯網之父,多位歷任APAN 主席、理事和分支機構負責人入選了世界互聯網名人堂。
同時,APAN 不只是一個網絡科技組織,也比較重視應用發展。例如,每一次APAN 大會上都會有一個遠程手術的演示,同時也在亞太國家推進醫療的信息化。APAN 在醫療方面的工作有一個很重要的觀點,即醫生本身需要這種協同,有這種需求,協同本身對醫生也有幫助。但是醫生很忙,他本身沒辦法再做信息化,而做信息化工作的人很難關注到醫療領域比較具體的需求,所以這樣的一個工作就能夠推動醫療和信息化的融合。這種模式也體現在很多其他的方面,包括建材、農業、生物等。APAN里面有很多非信息化的科學家,這是一個比較多元化的組織,它的歷史傳承、來龍去脈簡單來說就是這個樣子。
中國是APAN 的主要發起國之一,中國、日本和韓國是APAN 的核心成員國,這也體現在治理結構上。APAN 治理方面有一個理事會(Board),但是它和其他的理事會有些不太一樣:它包含的人數并不多,一般有7-8 人,其中1 人擔任主席。這個理事會就是APAN 的日常決策機構,它通常還會有一個全體會員大會(Council Meeting),再向下是各種不同領域的委員會和工作組。此外,APAN 設有秘書處,這個秘書處是APAN 的日常運行機構,APAN 的主席、理事、委員會、工作組都是志愿者,沒有收入,但是秘書處是有一定的經費的,有專職人員運營。同時,APAN 也注冊了非營利組織法人,注冊地為香港,目前秘書處設在馬來西亞,此前新加坡、泰國、斯里蘭卡等也承擔過秘書處工作。
當然,這些國際組織也有一些自身發展的問題,同時亞太的自身發展也存在一些問題,我們希望通過這種國際化能夠帶來價值,因為中國本身國際化意識是比較強烈的。中國要實現國際化,除了政府之外,民間的力量也比較重要。這次確實是想要做一些事情,因為APAN 的成員國基本都是一帶一路共建國家,所以我們有一個心愿:希望在中國的領導下,把APAN 變成促進一帶一路互聯網合作的第一國際組織。
在這樣的指導思想下,APAN 需要做些改革。我們國家現在正在改革,我們想把改革的思想傳遞到這里面。具體改革的方向,首先就是想改它的機構,即我們前面提到的秘書處。我們其實想把APAN 總部落在中國,這也是國家特別倡導的一件事。通過這種方式,可以切實地把中國比較領先的東西與可用的資源貢獻到APAN 里面,也把APAN 的國際化資源和渠道更多地引進到中國。另外這個機構改革也包括進一步強化它和其他國家、其他國際組織和產業界的溝通。APAN 目前主要吸納亞太國家,但APAN 本身是一個全球化發展的組織,所以我們要讓世界的其他角落,包括俄羅斯能夠作為觀察員參加。另外,和工業界的合作也是非常重要的,因為現在的情況下真正的價值體現還是實現學術應用到技術,技術應用到產品,產品融進到產業里,整體上形成鏈條網,所以我們希望可以把它打通。同時也想在APAN 工作形式上實現轉變和互動。APAN 以前是每年兩次年會,春、秋季各一次。現在我們想要把其中一次變成峰會,一次變成年會。因為中國有舉辦世界互聯網大會,所以我們想把這個峰會變成亞太互聯網大會,兩個會議之間可以有若干個APAN 支持的活動,如舉辦一些大賽與一些科技創新的活動。在APAN 的指導下,可以有第三方參與,第三方可以是APAN在各個國家的分支機構。以前推動的力量可能不是太強,現在我們想多發揮一下各成員國的力量,他們也可以讓這些分支機構更活躍一些,以APAN 的名義再做一些活動。這其中包括了增加一些權威科技評價,以APAN 這種國際組織去發布一些互聯網評價,比如十大科技進展、十大創新產品、互聯網學科排名等。以國際組織做一下權威評價,對區域也是一種推動。排名的引導性比較強,有了排名的話,大家也就有了方向,現在也沒有組織去做這些事情,所以我們準備去做這些工作。同時,我們也希望把青少年和一些中小學考慮進去,就是做“科技嘉年華”。現在做科普是一個特別大的問題,科普做得特別不好,很少有科學家愿意投身在這個方面,比如很多城市有科技館,但是,科技館裝修一次可能要用10年,成本特別高,都是固化的東西。可以說從落成那天開始很多東西都已經過時,對技術的原理而言可能還可以,但是對新技術的傳遞還是很有問題。最近隨著這種智能化發展,許多科技本身的交互性越來越強,尤其是一些人工智能技術和產品。我們想把這種科技以比較生動的形式體現出來:原來我們做嘉年華是玩過山車,以后做嘉年華就是玩最新的科技,如我們把最先進的技術以嘉年華的形式做出來,利用國際組織的這種影響力和覆蓋能力,每年做這樣的工作,為基礎性教育提供幫助。
●中國的網絡發展與國家發展同步,經歷了從無到有、不斷追趕的過程,在一些方面我們已經實現了領先。接下來的挑戰就是我們需要自己確定未來發展的正確方向,實現創新與突破。中國無論是科技還是網絡的發展,其實簡單來看,是隨著中國在國際上的領先地位而變化。
《大學》:您覺得中國在構建學術網絡的過程中有哪些經驗?
王教授:對中國而言,現在來看第一就是從無到有。中國的互聯網全功能化是1994年左右開始了從無到有的歷程。我們馬上要做“十四五”規劃了,以前我們做規劃的時候是以別人的現狀,甚至都不是拿現狀來作為未來的目標,說我們跟別人差距20年,要往前追10年。但是現在不是這樣了,我們現在面臨的是一個創新和突破的問題,我們經歷了從無到有,之后就是一個追趕的過程。我們不能說現在已經超越了,但是互有長短還是沒問題,雙方可能有些是我們好一點,有些是別人好一點,我們絕對不會再像以前那樣。但是,這也帶來特別大的一個挑戰,就是你發現沒有人領跑也是一個很大的問題,我們需要自己確定一個方向,并且可能無法確定一個正確的方向。中國無論是科技還是網絡的發展,其實簡單來看,與整個國家的發展是保持同步的,是隨著中國在國際上的領先地位而變化,這就是大致的情況。
●中國現在比較領先的是應用創新、集成創新和模式創新。技術創新中國還存在較大差距,高校要以“四不唯”的正確方向著眼國家戰略,推進技術創新。
《大學》:作為網絡安全管理和網絡應用技術研究的專家,您認為中國和其他國家在網絡技術層面是否還存在差距?您認為高校在這一領域應該發揮什么樣的作用?
王教授:現在在技術層面有四個創新,第一個是技術的原創,第二個是應用創新,第三個是集成創新,第四個叫模式創新,我們現在領先的方面其實主要在應用創新、集成創新和模式創新,原創還要加強。
第一個技術創新我不用解釋;應用創新主要指我們在技術應用上,這方面我們做得更好一些;集成創新就是讓幾個并不太創新的技術疊加后很創新;模式創新就是沒有技術創新的創新,比如微信。所以,我覺得我們現在比較領先的是應用創新、集成創新和模式創新,這也是一種國際上的共識。我們的短板還是在原創方面。這個我們不避諱地談,互聯網中最重要的技術很少有來自中國的,包括最近最熱的下一代互聯網IPv6、云計算、移動互聯網、大數據、人工智能,都沒誕生在中國,這實際上是我們最大的問題。技術上原創的缺乏肯定有中國高校的問題,中國高校最大的問題實際上是前幾年評價機制的引導出了大問題,最近國家也意識到這一點。習近平總書記的“四不唯”中,其中一個不唯就是不唯論文。我認為過去“唯論文”的評價機制對高校在科技發展過程中的傷害是非常大的,為什么這樣講呢?以西方為例,美國高校固然是非常強大,但企業實際上更強大。美國很多關鍵技術上的創新其實是在企業里面被研發出來的。中國像華為這種原創性的企業還是比較少的,目前企業還承擔不了國家科技創新的重任。過去中國一直是由高校和科研院所在承擔這件事情,所以他們在這其中的角色是很重要的。由于引導機制的問題,導致很多高校的老師帶著學生都去寫論文。中國人很聰明,當想要寫論文的時候,就能把論文寫得很好,事實上就是這樣。你會發現清華計算機系全球排名第一,為什么全球排名第一?因為論文寫得好了,所以如果有引導他就能做得到。但如果引導的方向是錯的話,就是很大的問題。現在中國的發展實際上更需要的是一些實業興國而不是論文興國——包括楊振寧先生當年回清華的時候接受過采訪,說中國最缺的并不是諾貝爾獎得主,雖然我們經常把這個東西拿來評價說日本有多少、美國有多少、歐洲有多少,但中國最缺的并不是“諾貝爾獎”得主,反而是偉大的工程和偉大的企業,這其實是比較重要的。所以真正的要說我們高校的角色的話,我覺得未來還是要瞄準國家戰略。國際一流很重要,但是國家戰略要排在前面。
●互聯網是一種試驗科學,是一個很特別的學科,基本上是“走著瞧”的,沒有經過特別的規劃。因此,網絡安全管理及網絡應用技術方面的人才需要加強實踐能力和創新能力
《大學》:人才是任何事業蓬勃發展的保障,您在培養這種網絡安全管理及網絡應用技術方面的人才有什么樣的做法?
王教授:互聯網是一種試驗科學,是一個很特別的學科,基本上是“走著瞧”的,沒有經過特別的規劃。我舉個例子,你想過沒有,為什么IP 地址是32 位,為什么當時不定義為16 位的?如果定義為16 位的話,很早就不夠用了,那樣它升級的成本就很低;那為什么不定義為64 位呢,定義為64 位的話可能需要100年才能升級。那為什么定義為32 位呢,原因就是不為什么。互聯網并沒有系統的規劃,并沒有先見之明,需要先試驗。這與我們黨的認知是比較一致的,因為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互聯網的教育就是這樣,互聯網學科就是這樣一個特點,因為互聯網學科本身就是從試驗中來的,我們又在做新一代的試驗平臺,它可能就是下一代的互聯網。互聯網與傳統的學科不太一樣,至少它的積累性不太強。比如你學數學可能積累性比較強,學醫學更是如此,但互聯網的積累性不強,它需要不斷創新,實踐性很強。所以我們對學生的培養基本上就是兩個方面,第一就是實踐能力,第二就是創新能力。不斷地顛覆自己的意識,并有不斷地顛覆自己的實際操作能力。所以網絡里面就是要不斷地動手,比如我上課的時候,我的一門課每學期只有16 周,但是我會安排4 周做試驗,還會專門安排學生在課余時間去網絡中心去當一天網管。其實,當一天網管是學不到很多具體東西的,但能學到那種感覺——知道在網絡管理的世界里面真實發生了什么事情,怎么處理這些事情,有哪些問題,這個是比較重要的。
互聯網底層其實也有一些關鍵技術,基本上是計算技術和通訊技術,這些技術的發展會強大互聯網的肉體,其戰略性方面就是網絡安全。網絡安全具有戰略性,既是未來互聯網最大的問題,也是最大的機會。
《大學》:未來的網絡安全管理是互聯網發展的最大機會,那么您認為未來網絡安全管理的發展方向和趨勢如何?
王教授:互聯網的本質是一個共識主義,我在很多場合包括課上也是這么講的,它跟其他的科學其實不太一樣,比較人文化。互聯網技術標準的名字叫協議,這個名字其實就已經特別體現出它的內涵,它其實是商量著來的,并不是一個絕對真理。互聯網技術毛病也特別多,有很多的問題,但關鍵是大家要取得一個共識。所以未來互聯網肯定也是這樣,有的時候我們說網絡空間,它是一個獨立的空間,相當于一個平行世界,這個平行世界是上帝創造的,我們都是網絡空間的上帝,所以網絡空間也特別像人類社會,互聯網的發展就是人類思想的映射,思想到什么境界互聯網就到什么境界。互聯網底層其實也有一些關鍵技術,基本上是計算技術和通訊技術,這些技術的發展會強大互聯網的肉體,互聯網的精神就是我們的精神,所以未來網絡的發展大概就是這樣,它有一個比較戰略性的方面,當然大家也一直比較重視,那就是網絡安全。網絡安全現在是一個比較戰略性的方面,因為它是一個基本前提,沒有網絡安全就沒有國家安全,也沒有世界安全,尤其是現在虛擬和現實的融合越來越緊密的情況下。比如以前我們做個夢就醒了,做了噩夢之后醒了就完事了。以后很可能人做個夢醒了之后可能就真的完蛋了,這在互聯網情境下真的能夠做到。虛擬能左右現實,所以網絡安全以前可能是使一個網站崩潰并讓計算機不能工作,這并不是什么太大的問題,以后真的可能通過網絡就能搞定這個世界。我們舉個戰爭的例子,可能不大恰當:以前我們打仗,是陸海空協同;現在是要陸海空天,可能還要加上外太空協同。這實際上都在同一個時空里面。未來實際上是一個多時空協同,是網絡空間和物理空間多時空協同作戰。比如說在網絡空間搞不定的東西,可以物理上消滅它;在物理上搞不定的東西也許可以通過網絡迂回去打掉它。現在我們談制空權,未來就是制網權,所以網絡安全是十分重要的。包括產業在內,比如現在世界最爆利的產業是軍火,未來世界最爆利的產業就是“網絡軍火”,網絡安全應該是未來互聯網最大的一個問題,也是最大的產業。
●對于互聯網而言,最重要的方向就是互聯網的體系結構。未來互聯網體系結構中虛擬和現實的耦合性會更強。
《大學》:對于中國下一代的學術網絡,您能介紹一下您的暢想嗎?
王教授:我們現在正在做一個項目,就叫未來網絡試驗設施。未來網絡試驗設施的項目來源叫國家重大科技基礎設施,國家重大科技基礎設施一般來做什么呢?我們把它叫做學科重器,比如貴州的天眼。我們現在就想打造一個互聯網的學科重器,用來支撐互聯網創新研究的這樣一個平臺,因為前面我們講,互聯網是試驗科學,試驗科學最重要的是試驗環境。試驗環境最重要的還是真實,但是線上很難做試驗的,至少不太方便做安全攻擊的試驗,所以我們打造這樣一個試驗平臺。但是這個試驗平臺不是孤立存在的,她是和真實的網絡互聯互通的。真實的網絡流量和行為導入進來,提供一個準現實的平臺和環境,然后支持大家做創新的試驗。對于互聯網而言,最重要的方向就是互聯網的體系結構。關于互聯網體系的創新我舉幾個例子,比如互聯網體系構建最重要的是它的控制。它是一個網絡,網絡通信的一個路由控制,現在是目標路由的方式,未來可能有更多因素。舉個例子,比如說現在只是網絡地址,未來把網絡地址和地理地址協同來做路由。因為我們曾經遇到過一個問題,中國和韓國實際上是有直接連接的線路的,但是網絡從中國走到歐洲,再繞回韓國,這實質上是整個網絡控制系統中的一個問題。那為什么會出現這個問題?因為決定這種控制的信息量不夠豐富,所以未來互聯網體系結構里至少虛擬和現實的耦合會更強一點。最新的互聯網體系結構可能會體現在這個方面,包括互聯網安全。很多互聯網的協議設定都很單純——單純到它認為這個世界沒有壞人,天下無賊。實際上,這個世界肯定是有好人也有壞人,但是互聯網本身沒有自我保護的能力。在互聯網的體系建設中沒有本能安全,互聯網的本能安全本身也是一個重要的方面。另外就是網絡智能化,現在人們談人工智能,很多人比較害怕機器人。但真正毀滅這個世界的一定不是機器人。機器人只是一個個體,有可能控制和主導這個世界的是網絡,如果網絡本身有智能——它就掌握了世界最大的資源,足以主導這個世界。新經濟最近也比較火,就拿與區塊鏈聯系比較緊密的比特幣來說,比特幣的實質就是網絡空間的一般等價物。網絡空間虛擬經濟實質上有很深刻的背景,我舉一個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的例子。計劃經濟和市場經濟哪個好?其實計劃經濟更好一些,為什么呢?是因為市場經濟雖然有自我調控能力,但它每一次調控都意味著很大的代價,其實基本上都是“撞了南墻才回頭的”。如果我們計劃得很好,那為什么計劃經濟不行?是因為我們對這個世界不能完全感知,更不能完全控制,我們沒辦法去制定完全科學的計劃。這導致我們制定了完全科學的計劃,也不能保障這個計劃的有效執行。但是未來就可以,在這個萬物互聯的時代,在網絡智能化的條件之下,我們有可能會螺旋上升。那么這種重要的變化也是一個全新的研究領域,在經濟學里面我相信會有這樣一個新的網絡空間學派。
《大學》:感謝您接受我們的采訪!